第30章 彼此惦念(2 / 2)

两块磨扇的直径基本一边大,但厚度不同,上扇为了挤轧粮食,一般比下扇要略厚些,以一个人或一头驴能拉动为基准。下扇圆心开个通洞,用一根圆木棍或铁作磨心,也即轴心叫它是磨脐,插在通洞中。

海棠想那根木棍,就是夫妻俩的感情。有了它,这磨就转的稳当,不出圈。想想自己和杨天明的包办婚姻,海棠觉得就是他们俩这两个磨盘,少了这根木棍,而她和文之武,则是铁棍,很坚实的,可是,这么坚实的连接,他俩的磨盘却不能天天摞在一起磨粮呢?

海棠的问题,就是今天拿到大学哲学课堂上,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发现。当年,以她一个未进学堂的村妇思维,她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天意,好也是天意,不好也是天意。

海棠望着转动的磨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觉得这就是命!是老天注定的,她妈生下她时,生辰八字,就已经把命运锁定了。于是,她又开始在心里默默祈求老天,祈求佛祖,祈求观世音保佑文之武平安无事,保佑他和文之武一生相思相守,白头偕老。

海棠就这样默默祈求着,直到最后一勺豆子倒进磨眼......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的时候,乡公所来人了,梁庄村长带着些壮劳力,配合着他们,找块地方,挖坑掩埋这些土匪尸首。

乡公所的办事员根据杨天贵那边昨晚统计的匪徒尸首数量,数着。可是数了三遍,发现不对,少了一具。

“梁善人,这数不对啊?”乡公所的人冲着海英公公说道。

“怎么不对?”梁善人问道。

“少了一具,”

“是不是昨晚黑灯瞎火数错了,”

“有可能,”

之后,他们也没有在意这个事情,看太阳升得老高了,就套了大马车,让壮劳力将尸体抬上大车,拉倒村南的野坟群里,找了一个空地,挖了大坑,给埋了。

完事,没有坟头,没有记号。这群都是爹妈生养的男人,因为选错了自己的职业,在死后,只能无声地与大地融为一体。不知道他们飞出魂窍的灵魂,此刻是不是在想,下辈子投胎,真的不能跟杨大麻子这等货色共事,他带给他们的,都是死亡约会。

很快,黑衣匪徒被团灭的消息在淀南淀北各村传了个遍,那些被黑衣匪徒抢掠过的大户人家,还是普通百姓,都很开心,至少,这个新年,黑衣队不回来了。

文之武自在朱庄大庙与孙向红分手后,现实连夜带着队伍奔向了文家山,和阿珍一起探望了母亲。

看到阿珍和文之武都很好,特别是阿珍腰里别着盒子枪的英姿,她母亲很高兴,说:“闺女,手里有枪,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阿珍说,“干娘,您放心,现在的阿珍叫女中豪杰雪里红,城里那个刘阎王就是我干掉的。”

听闻阿珍杀了恶人,文之武的母亲说,我去外母给你拜拜佛,你杀的是恶徒,佛祖不会怪罪的。

于是,老太太挪着小脚,到了外屋。外屋靠北墙的八仙桌上,摆了一尊慈佛,前面的瓷盆里,插着三根香,之前,文之武母亲每天为他拜佛,今天听了阿珍也开开了杀戒,就赶紧跪在蒲团上,为阿珍祈祷着......

临告别时,文之武的母亲一手拉着阿珍,一手拉着文之武,她仔细地打量这他俩,说道:“之武啊,你看阿珍,跟你一样了,你俩现在是郎才女貌,比翼齐飞,你们干脆做夫妻吧。”

此刻,阿珍抬眼看了一眼文之武,羞涩地低下了头。然而,文之武听到母亲的话,想到的是海棠......

离开文家山,在转移的路上,文之武又惦记起海棠了。上个月风声紧,队伍三天两头转移,他离不开队伍,因此失了约,他不知道现在海棠母女是怎个样子。

看看屋外满天的寒星,文之武想,明晚,杨天贵打完梁庄战斗,应该会班师回营,那今晚半夜无论如何也得去趟水淀村,看看海棠,顺便给她带些年货,送些钱。

第二天上午,他们宿营在一个叫做大柳树村。文之武特意派了一个十分可靠的卫兵,化装去附近集市上买了十斤猪肉,四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还有二十斤白面,半斤糖瓜,一包洋蜡和两盒火柴。自己又从以前从大户人家抢来的女人物品中挑了一身粉红的丝绸褂裤。

天一擦黑,叮嘱好张师爷和二当家大海,文之武没有告诉阿珍,便带了六个可靠的卫兵,摸出了驻地,一路狂奔,在晚上十点多到了水淀村外大堤外坡下的树林子里。

两个兄弟从村西芦苇塘那边摸进了村里,侦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便回来报告文之武。随后,文之武七拐八拐,躲过杨家大院碉楼岗哨的视线范围,悄悄翻墙进了海棠家院子。

再说梁庄那边,海英一大早就去了娘家。进屋看到海棠回来了,询问了一下,也数落了她一顿。海棠自觉理亏,没做争辩,说出来忘记喂猪食了,要赶紧回家,不然老母猪会饿死。

于是,海英回了婆家,和梁锦程说了。梁锦程安排梁家车夫套好了大车,围了苇席,铺了厚厚的棉被,弄的暖暖和和地,派人陪着海英把海棠和狗子送回了水淀。因为学校刚刚被炸了稀哩哗啦,海英送完海棠,便跟着大车回了梁庄,回去和丈夫处理小学校修缮事务。

回到家后,海棠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想着文之武死活的问题。

她依靠在炕墙上,傻地望着屋顶。海棠想的头胀痛胀痛的,晚上,就早早做了饭,喂完狗子,天一黑,娘俩就关门西风睡觉。谁知没睡多久,朦朦胧胧中听见了窗外传来了敲窗户声,还有文之武的声音。

“海棠,我来了,快开门!”文之武轻轻地敲着窗棂。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海棠腾地坐了起来,望着窗外,不知是开门还是不开门。

“海棠,是我,文之武!”门外的文之武显得有些急。

海棠很迟疑,她盯着窗外的黑影,犹豫着。但很快,海棠起身走到了外屋,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拉开了门闩。

“海棠,”文之武话没说完,就看到了手握着菜刀的海棠。文之武有些不知所措,常年养成的习惯令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海棠盯着面前的人,她擦了擦眼睛,没错,是她朝思暮盼的文之武,便咣当一声丢了菜刀,扑到文之武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