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襄阳城,平明】已经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事的开始,是如何发生的了。事情的一开端,可能只是元廷的一个猜想、斥候的一次试探、前军的一次开拔、野心的一次萌动,又或者例行公事的一次施压。但如同蝴蝶翅膀掀起的风暴,在海面上越来越强烈,事情终于在襄阳城一次莫名其妙的骚乱后,演化成了谁都无法阻挡的灾难,即将撕碎挡在他面前的一切螳臂。谁都知道在这座城池之外,元兵正因收到调遣而密密麻麻地蚁聚着,团抱着,滔天兵燹化作一股洪流,正朝着坚守在国境最前沿的襄阳城涌来!外界的战报持续不断刺激着这座汉水畔的天下坚城,带来一件又一件的坏消息。月初,襄阳守将吕文德奉旨与敌交战不利,前军溃,顺势率兵驻扎在城外,大有见势不妙就撤退的趋势。川陕四路输送的守城粮草在水路被劫,楼船遭焚,粮道断绝,襄阳城内人心惶惶粮价飞涨,逃得十室九空。不久后,丐帮弟子潜入扰乱敌后,遭人泄密暗算,六袋以上弟子丧命七十九人,寻常弟子无算,前方消息暗网覆灭。再然后,大宋江湖人士集合刺杀敌酋,遭元廷四大高手围攻,联合绞杀之下死伤惨重退回大宋,江湖虽在,却无力再起风浪。城中最新疯传的消息,则是襄阳城中的道士祷于神祠,作扶乩事,有神降均州武当山曰:“今大黑神领兵西北来,吾当谨避之。”而汉江上,人往往有见之须袍老者者跣足渡水,俗曰此即真武神。所有不利的消息汇聚一处,自然也将全天下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座襄阳城中,这里即是风暴的起点,也是风暴的中心,更是风暴的战场,世人即便再愚昧茫漠,也知道南宋十六路间无数州县的安危,就尽数系在这危如累卵的千钧一发之上。直至此刻,襄阳城朝南的大门还在络绎,运送着想要逃离战场的寻常百姓,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前往何处,脑海中只剩下“逃!逃!逃!”,臆想着只要像以往那样一路向南,就还能找到一处黄发垂髫、鸡犬相闻的桃花源容人栖身。日正当中,有些刺眼,此时飘扬在襄阳城头的“郭”字大旗,已经在风吹日晒中显得发白发皱,迎风招展时也难掩疲倦不堪,毕竟此刻的襄阳城中,还能突进逆流而上的,只剩下那些太阳穴高鼓、膂力绝人的武林高手,如鲤鱼跃瀑般不怕死地前来赴会——但这样的次数似乎太多了,以至于襄阳城中的寻常百姓,也已经能分辨得出高手们眉间经冒的风雪,和鬓发边难掩的白发。郭靖端坐在城楼上,若有若无的视线眺望着遥远天际的一线,他日夜都在担心比援军先赶到的,会是敌人那遮天蔽日的骑兵大军。“靖哥哥,喝点水吧,每天这样风吹日晒不知休息,会把身体熬坏的。”已生育三个子女的黄蓉,依旧难掩眉目间的美貌狡黠,也难怪天下江湖如此广阔,却仍有人坚称丐帮的黄帮主才是天下第一美人。郭靖憨笑一声端过水碗,大口就将糖水饮尽,随后一抹唇边,忧虑说道。“蓉儿,你向来都比我聪明,能不能帮我想想看,那天汉水旁的妖人究竟是用了何等的妖术,才能让数百人癫狂倒乱,以至于整座襄阳城都陷入惶惶不安?”黄蓉接过水碗,皱眉说道:“妖人在众目睽睽飞上半空不见的事情,若不是靖哥哥你跟我说,我是委实不会相信的,想来这世间绝无此等轻功。或许是诸如通天绳、登云梯之类的奇门遁甲、障眼戏法……”人称女诸葛的黄蓉越说越缓,最后忽然语气一转轻快地说道,“可再离奇,还能有林朝英女侠,徒手在石头上写字离奇吗?我爹爹博通百家,星算历法、三教九流无所不知,等他明日抵达襄阳,自然就有眉目了。”郭靖闻言喜上眉梢,连连叫好。“老泰山即将抵达了?这可太好了,襄阳城终于又得一方臂助了!”黄蓉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道:“你以为这次就我爹孤身前来吗?”郭靖闻言一愣。黄蓉莞尔一笑道:“我爹会带着门下的师兄师姐前来助阵,更不消说你的好义兄周伯通、一灯大师也放下仇隙,还有平日里和咱们有所往来的英雄好汉们,都在丐帮弟子的通知下星夜兼程……”“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靖哥哥你便无需担心,这么多年的襄阳我们都守下来了,绝不会因这点风波就失守的。”郭靖大喜过望地站了起来,目光中连连闪过异彩,随即拿出了一份布置精妙的作战计划,开始和黄蓉探讨了起来。精研过《武穆遗书》,又在战阵中浸淫多年的郭靖,早已对于战争有了一个充分的认识,深知战争真谛不外乎是有心算无心、己实击敌虚。原本的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上筹码只有襄阳城的三千守军、一万义军,根本无法支撑任何作战计划,哪怕想要守住铁桶不失都是空想。但如果加上这些外部力量,或许他就能有一战的可能了。两人就着作战计划推演许久,黄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对郭靖嗔怒道:“靖哥哥,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今晚又要在城上守夜吧?”郭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如今情势瞬息万变,襄儿、破虏又尚且年幼离不开娘亲,只能委屈你了……”黄蓉脸上的嗔怒临到发作,却忽然破为笑靥,看得郭靖说不出话来,才知道自家娘子又在逗自己玩。“放心,御敌之计我已经悉数记住了,靖哥哥你便在这里安心值守,等爹爹来了我会转告给他们,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不会有事的。”郭靖听着宽慰的话语,此时似乎又出神地看向地平线,天地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拖拽着明灿至极的太阳,一点点坠入无形的黑暗深渊。俗世的黄昏明明还没到来,但郭靖在地平线之下的恍惚交界地,已隐约看见了比黑暗更暗的事物……“但愿吧……”【汉水襄阳城,黄昏】赶在击鼓关门前的最后一刻,蒙面的郭靖已经乔装打扮好,偷偷离开了襄阳城楼。此时他正站在一具死尸面前,沉默不语。郭靖有些怜悯地看着地上的死尸,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见到的那些蒙古牧民,每日逐水草而居,逢节日欢歌起舞,面前这个脸庞仍有些稚嫩的敌军,或许就是当年某个朋友的子侄,也如他们父辈一样受到征召,便辞别心爱的姑娘,盛满最烈的奶酒,跨上最好的骏马,头也不回地奔驰向了战场。而再遥远,哦,或许也不算太遥远,郭靖自己也曾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西辽巍峨的花剌子模城上俯瞰天下,觉得全天下英雄舍我其谁。如果那时候的故事继续下去,或许今天的郭靖就正穿着貂裘坐镇中军,成为挥师攻克襄阳的统帅。可事情没有如果。他的口才不算出众,因此没办法用漂亮的语言说出一番大道理,更没办法像黄蓉一样三言两语让人折服,但他的心智并不驽钝,相反还比一般人更加敏锐。因为这份敏锐,郭靖察觉到了自己身份的异样,按师父们的嘱咐踏足中原四处历练;因为这份敏锐,郭靖能在杨康摇摆不定左右为难的时候,逼着这个结义兄弟勘行正道;因为这份敏锐,郭靖在江湖行走的无数个选择之间,没有行差踏错过一步,凭着武功残害过一个无辜之人;也是这份敏锐,让他选择在花剌子模选择为百姓求情,制止了一场大屠杀。也是在最后这个过程中,郭靖察觉到了自己和铁木真等人,刻在骨子里的不同。他们眼里的征服是赤裸而暴力的,带着对其他民族的强烈鄙夷,就像郭靖当初之所以能够为花剌子模求情,是因为他在攻克城池中立下大功。他们觉得以功劳换取的和平,可以。但这份令蒙古人侧目骄傲的功劳中,本身就沾满了鲜血与眼泪,他根本就不是救世主,而只是一个杀了人之后虔诚吊唁的屠夫。在年轻的时候,他还能用一将功成万骨枯来麻痹自己,认为或许这份抵抗会招来更大的仇恨,就不如用自己的计策瓦解对手,但当他看见铁木真的军帐里出现了南下侵宋的计划时,他再也无法麻痹欺骗自己。那片在母亲和师父们眼中,昼夜思念魂牵梦绕的土地,即将沦为铁木真和他子弟们全新的猎场,他的选择难道能是亲自挥起屠刀,再用这些功劳骗取大慈大悲的名誉?那时的郭靖终于知道,一切的祸首不在西辽和南宋的抵抗,而在于蒙古想要的征服,只要征服者还是这些人,那么他的功绩再大,也绝无可能救下大宋土地上的人们。时光飞逝,如今重担再次压在了他的肩上,所有人都认为元军会在攻城拔寨、清除四野之后,才展开粉碎一切的雷霆一击,宋廷之所以命吕文德强行出城作战,也是存着半渡而击的想法。但只有郭靖最为清楚,元兵绝对不会按他们的自以为是来用兵。襄阳多年的局势早已形成僵持对立的局面,此时宋朝所没有料想到的意外事件,元廷也绝不可能掌握得更快,在双方信息差在微乎其微的情况下,比拼的就是双方的反应速度。不可否认的是,在积贫积弱的南宋面前,双方的差距是客观而全面的,元廷就像是一架雷霆万钧的战争机器,一旦开动就不死不休,因此在对等的情况下,郭靖防守襄阳城,依靠的就只能是更为灵活机动、轻捷剽勇的武林中人,想尽办法来巧妙绕开腐朽没落的大宋制度。况且郭靖很清楚元廷的风气,他们仍旧延续着草原上侵略如火、凶狠如狼的战争风格。如今他们察觉到了猎物的衰弱,绝不会困在筹措粮草、征召民夫的琐事中坐观时机丧失,领军大将必定趁着机会奇兵突袭,此时的行动甚至可能比消息传播的速度得更快,甚至已经在来袭路上了!这是郭靖的猜想,也只是郭靖的直觉,但在大草原上生活过许久、与铁木真也相熟多年的郭靖,每次都能够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意图,这也是他多年来捷报频传的法宝。作为一代人杰天骄,铁木真当年也看过《武穆遗书》的内容,因此他的兵法既源有自征战的本能经验,也有岳武穆兵法的精髓技艺,说句不客气的话,方今全天下能够在军阵一道上,堪堪挡住元廷兵锋的,恐怕也只有郭靖自己一人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元廷的奇兵如今已经轻骑前驱、准备夜渡——反正成功了便万事大吉、输了也不会伤筋动骨。但福祸相倚,这是襄阳城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他们能挡住这一波侵袭,则还有机会留待援军,若是被试探出了空城虚实,作为猎物就再也没有挣扎的余地了。说到底兵贵神速,这也是《武穆遗书》中的用兵真髓。郭靖交给黄蓉的御敌之计只是大计后面的部分,而大计前面的部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便是“以快对快、以奇破奇”,而能比元廷百战精锐更“快”更“奇”的,就只有………郭靖自己。没错,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赢了能阻挡住对方的兵锋拖延时间,输了只是自己一人丧命,余下的人化为哀兵,也未必不能给予敌人重创!郭靖藏身在草窠子里,反反复复推演盘算着脑子里的计划漏洞,忽然闻见不远处又传来了异响,连忙将耳朵附在地面细细聆听,并不断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夜色中一名轻骑斥候又显露出身影,披毡挎弓凶恶异常。郭靖用着江南七怪传授给他的相马知识,判断对方已经连续奔驰了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正好是元军斥候出击探查的距离,期间还有无数斥候以弧线运动向外延伸,化为大军感知外界的触角。若杀得早了,等大军经过立马会发现端倪;若杀得晚了,探子已经将消息传递出去,非但起不了斩断探知的作用,还更容易把自己暴露在大军面前——因而此时正是击杀的最好时候,往返一个时辰的信息差,正能帮他反推大军位置!诸般思绪虽然繁多,却只在一刹那间起灭,郭靖的身体早已经先于念头发动,猛然从草窠中飞扑而出,双掌运起刚猛无俦的降龙十八掌,悍然拍在了元军斥候的要害。只听得内力澎湃呼啸宛如龙吟,一掌之威竟然隔着皮甲,便瞬间击碎了对方的五脏六腑。可就在郭靖起身突袭的同时,对面草窠里也飞扑出了一个同样打扮、同样姿势的人影,只不过对方是单手握剑、突施杀招。以一种渺不可测的剑法出击,在剑身微弹后,便轻送冷剑从元军斥候的左颊贯入、后脑刺出,悄无声息间夺去了对方的性命。两人在空中打了一个照面,因都戴着面纱而看不清容貌,而这个倒霉斥候近乎同时遭到两处致命攻击,以至于不知道究竟是谁杀的,场面瞬间让人有些尴尬。尴尬的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大家从地面上蹦起来。众所周知力从地起,因此趴着想要用力、双手还要空出的话,就必须跟相扑、摔跤选手似的压低重心,通俗点来讲就是撅着屁股、拧着腰,动作很像传说中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站远点看,还跟土坷里的蚂蚱蹦起来有几分神似。两个人就这样撅着屁股,在半空中划过相似的交汇弧线,视线也不免交错在了一起……走江湖混武林的,都讲究个排面,郭靖连忙闪身落地、垫步拧腰,蒙面剑客也飞身站定、昂首挺胸,仿佛刚才趴在地上学蚂蚱蹦的另有其人。全场只有飞驰的骏马还没察觉到主人的异样,跑出去十几丈才把失去生命迹象的斥候甩落,立在原地希屡屡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咳咳,大侠好掌法……未曾请教?”“咳咳,阁下剑法也不同凡响……”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惊讶,基本意思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你这么好的武功不去刚正面,干嘛在这儿当伏地魔?【汉水襄阳城,夤夜】江闻有些尴尬,没想到郭靖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现在也玩兵者诡道也,净干些偷偷摸摸的事儿。如今两人各抢了元军斥候一匹马,正沿着对方前来的脚印展开了反向追踪。这一路上未免有些沉默,说起来两人的武功都不弱,可刚才的模样实在是谁也不敢笑谁,只想准备找点话题结束尴尬。但更尴尬的是,江闻不管怎么明示暗示,对方也是种不肯摘下蒙面布,更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代大侠郭靖这事,非说自己只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无名武林中人。对此江闻表示谅解与鄙夷,他行得正坐得端,可不会否认自己姓江名闻这件事情——反正在金庸江湖里,江闻做事都隐姓埋名默默无闻,即便是说出去了,也不会对他本就不存在的名誉造成什么损害两人沉默着继续翦除元军羽翼,江闻则慢慢回想着自己在被逍遥王反挟入内景境的那一刻。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他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异变的准备。毕竟他江某人能在妙宝法王的内景境之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让他去踩,自然也料到对方会给自己挖坑埋雷。可江闻进入内景境之后才发现,逍遥王居然也是个功力不亚于他的搅屎棍,短短时间就把襄阳之战搅成为了列宁格勒保卫战,自己还没有任何准备,外面就要面对数十万敌人的大军压境了。“郭……不是,无名前辈小心,对面又来人了。”江闻顺风听去,立马察觉到了对面风吹草动间的异常。于是两人迅速而默契地摆好御敌阵型,一人穿着元兵斥候的衣服假装中箭败逃的探马,另一个人则窜身躲入草丛之中准备动手,而由于郭靖自小就会蒙古话,这个欺骗敌人的工作就非他莫属了……迎面、搭话、佯装不支、引入袭击圈,出手毙命,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郭靖可能因为戴上了面具,索性摘下面具,对江闻卑鄙无耻的偷袭表示赞赏。“少侠好功夫,这剑又快又准不留血迹,元兵就算想要追查线索,想必也得多费一番功夫!”刚学完蚂蚱蹦的江闻嘿嘿一笑,转头也夸赞道:“还得是无名前辈你带路带的好,当年皇军要是碰到你带路,指不定走到了洛杉矶才发现自己上当。相比之下我当年靠演技周旋于逍遥三老之间,表现的也不过如此嘛。”这倒不是江闻刻意吹捧,就单单郭靖这一口地道流利的蒙古话,还有那张人畜无害的老实脸,谁见了不迷糊,一瞅一个不吱声,先前有一名斥候都被剑刺中了,还在用蒙语话对他大喊“兄弟快跑”!“无名大侠,看样子你在蒙古呆过对吧,平时回想起来往事,心里真就不会有产生一丝的愧疚和遗憾吗?”江闻忽然问道。如果这个时候,郭靖能摆出那张忧国忧民的脸,向江闻开展蒙古人不算人的教育,那么江闻一定会怀疑眼前这个郭靖是超兽假扮的——因为正如某艾斯所描述的那样:“任何生物受到攻击都会感受到疼痛、害怕、或是露出破绽,但是,超兽不会有那种感觉”。郭靖听完江闻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随后又显露出一丝释怀。这两种交错的情绪相持很短暂,最后就变成了他看向江闻的异样目光,只是目光有些遥远。“真没想到,世间还有人会问我这个问题。记得上次问我这个问题的,还是我过世的结义兄弟。”江闻相当不开心地盯着他。他发觉这位郭大侠的心眼好像也不是特别宽,谁不知道郭靖的结义兄弟就是某金国小王子,一辈子都找不对父亲认不准身份,他和温侯吕布的差别,也就是没来得及改姓欧阳罢了。但就在郭靖沿着回忆心驰神往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抬起头对江闻说道。“小兄弟,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我下手固然无情,手段也不算磊落,甚至废寝忘食地着要全歼来犯之敌,可我们心里恨的究竟是什么的?”“……无名大侠,你指的是七大恨还是七杀诗?晚辈反贼认识的少,可能有些陌生啊。”“不是,小兄弟我的意思是,你这辈子有没有曾经特别想做的,现在却不屑再理会的事情事情?”江闻挠着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可太多了。以前我天天想着当大侠闯江湖,现在恨不得给当初自己一个嘴巴——可有些事情,大概选择错就没办法回头了吧。”“哦,何出此言?难道一点回头余地都没有吗?”郭靖好奇道。“无名大侠你有所不知,我这是比喻,就是一种感觉。就跟临结婚前想逃跑的冲动是一样的,你大概也许应该懂的吧?”江闻语带唏嘘地回忆起了往昔,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了,“当年我参加顶上战争的时候,联军六大掌门与左右护法、四大法王、五散人已经拼得死去活来,是我一人震住了全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高手——在外人看来我可能是威风凛凛一夫当关,但那时候的我,心里真的只想回家。”“啊?这跟我杀蒙古人有什么关系?”郭靖疑惑道。“啊?我没说跟杀蒙古人的事呀?我说的是娶妻生子!”随后江闻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有点理解不了你……哦不是,是理解不了天下闻名的郭靖大侠,为啥能够放着金刀驸马不做,公主不娶,只因被分手了的前女友追着结婚,最后就答应了——讲道理,明明是她先来的吧?”“……你说的愧疚是这个啊?”郭靖一脸黑线,本想借机给这个大有前途却老气横秋的小兄弟,做做家国大义的宣传教育,结果他就用这个机会探听些陈年八卦?意兴阑珊的郭靖摇了摇头,露出了中年人特有的遇事不做争辩。“感情之事太过复杂,如果不曾身处当中,谁也说不清楚,依我看那位郭大侠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在这件事上未必就比寻常人聪明多少。”江闻不以为意地笑着:“那我可不一样,浪迹江湖这些年,藏在心里的我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从来没有犹豫过。说真的,只要能让我再看上一眼,哪怕是临死前的一眼,我也死而无憾了。”“不错,如今江湖上像小兄弟这样的痴心人,可是越来越少了啊。”人到中年,总会产生些厚古薄今的感慨,一张嘴就想感叹写人心不古,可此时郭靖脑海里蓦然晃过了一个人影,赫然是至今形单影只的杨过。在郭靖眼中,杨过倒是与杨康截然相反的一心一意,只可惜他爱上的是自家师父,终究为世人不容,这几年更是落拓天涯、行踪不定。“感情之事最能误人,我此生也亲眼见过许多武林前辈因此沉沦不起,因此还要慎之又慎。”随后郭靖用阐述语气地说道:“譬如襄阳城里最近聚集了一批女侠。听我家夫人说,她们明面上说是要来协助守城,实则是连袂而来要找一个负心人的下落。”“……无名前辈,你说的女侠们姓甚名谁,江湖上可有名号?”“说来也巧,我倒知道几个。来人中有桃花岛女弟子程瑛、陆家庄千金陆无双、小赤练洪凌波、铁掌寒梅完颜萍、飘渺灵雀耶律燕、绝情宫主公孙绿萼,据说连赤练仙子李莫愁和陆家庄的庄主夫人,也亲自追到了襄阳城里……还有……”郭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来人数了一遍,最后才略带庆幸地说道,“幸好这些人是友非敌,来到城中还算安分守己,不然外敌尚未到达,城里可就要出大乱子了……”江闻倒吸一口冷气,听着郭靖把江湖上大大小小、有名没姓的女侠们都数了一遍,他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苦大仇深的女侠们,每人正带着为数不少的闺蜜姐妹团出动,表示在襄阳城里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负心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天灵盖打着旋儿,直钻到了髁膝盖以下。“嘶……无名前辈,话说你为什么介绍得这么熟练啊?”郭靖有些无奈地摊开肩膀。“都是我家女儿告诉我的,她一听说这些人到来就如临大敌,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着这些人的名字,还撺掇着我们做父母的为她出头,当真是苦不堪言。”江闻听完双眉倒竖,立马义正词严地澄清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令千金是什么人,我自从认识那天起可都是躲着她走的!我就算再胆大,也没法长出三头六臂,能让她砍着玩儿的?”“岂有此理!”郭靖此时的眼光已经凌厉了起来,随后语气十分强硬地说道。“郭某确实教女无方,让芙儿平日里娇纵蛮横了一些,可她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小兄弟何必如此激动!”郭靖说着就差拍桌子站起来,显然对于女儿的溺爱是发自骨子里的,紧盯着江闻半天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补充道。“况且不对呀,此事与芙儿并无关系。郭某刚才所指的,是我的小女儿郭……”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江闻就浑身颤栗着压低声音,快若闪电地捂住了郭靖的嘴巴。江闻吓得声音都颤抖了。明明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吧!而且事情的关键在这儿吗?这澄清完的事情更大条好不好,你们做父母的都不管一管吗!她刚满十岁,还是个孩子!!!随后两人沉默了良久,都算是平息情绪顺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郭靖自暴自弃地摘下蒙面布,随之慨叹一声,手掌重重地拍在了江闻的肩膀上。“原来少侠你姓江名闻。郭某一直以来只听妻女过儿等人说过,江湖上有个武功卓绝的少侠,往往在她们遇险之时出手相救,言谈举止却……呃……嗯,有异常人。”江闻很怀疑对方想要借机一掌拍死自己,毕竟这样的行为说出来,和跟踪狂的性质也差不多了,但幸好郭靖清楚行善论迹不论心,还是没舍得爆发出九阴真经的内力。“郭大侠谬赞了,我只是个路过的假面骑士罢了。”江闻不动声色地从郭靖的魔掌里逃脱,小心试探着问道,“那小人在贵府其他人口中,风评又是如何?夸我了没?”郭靖重重地点了点头。“夸!大师父夸你大奸大恶,是个毫无礼义廉耻的魔头;七公师父夸你胡搅蛮缠,偷学武功十分下作;大小武夸你横行霸道,整日勾引良家妇女。过儿虽然没跟我具体说起过,但每次有人提到你,似乎都要寝皮食肉……”江闻拍案而起,对着郭靖侃侃而谈道。“郭大侠,杨过这事儿这能怪我吗?我也很无奈啊!”说起杨过,江闻就怒从心中起。自己为了把杨过的悲惨人生,矫正得稍微不那么悲剧,因此一有时间就跟踪打听他的一举一动。陆家庄时,江闻仗义出手把他腿打断扔给郭靖,防止他和欧阳锋遇见、被黄蓉猜忌——结果他因为瘸腿走路的潇洒样子很像欧阳克,还是被欧阳锋半夜掳走。上终南山之后,江闻怕杨过被赵志敬鹿清笃欺负,当着杨过的面提前把这俩师徒打成植物人,当然了,为了撇清杨过的作案嫌疑,江闻顺手也把他打晕了过去——结果杨过因为嫌全真教的伙食和住宿条件太差,还是转校到了古墓派去。最关键的一次,欧阳锋半夜来教干儿子杨过武功时,反手点了小龙女的穴道,江闻紧赶慢赶连终于杀到,一脚先把图谋不轨的尹志平踹出了几丈之外,经过检查确定成功阻止了一场性质极为恶劣的犯罪。可他刚刚解开小龙女的穴道,就这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杨过就不知道为啥突然杀了回来,恰好看见江闻一脸欣喜地搓着手,紧盯着地上正要爬起身的小龙女屁股……之后的杨过疯了似的,愣是追杀了江闻个把月,中间江闻不堪其扰,也只好将他打了又打。可自古江湖事江湖了,江闻就闹不明白了,怎么杨过这么小心眼呢?“小兄弟,这其中的事情郭某不太清楚,自然也不便评价,但是我听芙儿说十年之前,你曾经把过儿一脚踢下悬崖?”江闻一听这个事情,更是心头无名火起。“郭大侠你是过来人正好给我评评理,咱们这样成为武林中绝顶高手的人,什么喝蛇血、掉悬崖、武功全失、经脉尽断,是不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保住他的胳膊不说,还好心好意送他这么大一场机缘,杨过这小子居然还敢记仇?”江闻恶狠狠地拍碎了一块青石,地上飞起一阵阵的碎灰尘渣,逆着风又正好扑了江闻一脸。“呸呸呸……晦气……我话还没说完呢,郭大侠,虽然我是把他踹下悬崖了,但我自己也跳下去了呀。我要是没跳下去还不知道呢,这小子居然以貌取人!”“他看菩曲斯蛇身上金光闪闪,头顶生有肉角,觉得是山中神物;而雕兄全身羽毛疏疏落落显得甚是肮脏,头顶又生著个血红的大肉瘤,就把它当成恶兽,差点一剑把雕兄给剁了!”“那可是神雕啊!鬼知道独孤求败那老头是怎么把这个时代就濒临灭绝的象鸟,从非洲马达加斯加给运过来的,要真让他给剁了,我当场就敢把他给埋剑冢里头去!”“为此我只好打了杨过一顿给雕兄赔罪,然后拿剑逼着他把菩曲斯蛇给剁了,再挖出蛇胆给他吞下。结果这小子吃完蛇胆,一口一个‘蛇兄’地抱着蛇尸大哭了起来——他以为他是谁,等人教他开龙地洞的仙人模式吗?!”在遇见杨过之后,江闻对于叛逆这个东西已经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其余再叛逆的人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小孩般的玩闹罢了。为了神雕侠侣的排除一切外界威胁,江闻又主动把与杨过可能有纠葛的女侠处理掉,防止他凭借平平无奇的魅力多生事端。而绝情谷的事情,由于原本潜藏的位置太过隐蔽实在没空去找,只能等到公孙止出场要搞事的时候,江闻立马潜入谷中把裘千尺从牢里放出来,然后在绝情谷的小龙女面前上演了一处tvb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并且两人一不留神就快进到了同归于尽。可杨过大概天生叛逆五行欠削,一来到谷中就把江闻当成了绝情谷主,抓着小龙女闹出一连串的中毒误会寻死觅活,结果江闻也懒得管他了,反正接下来不会有什么风险,索性任由小龙女自顾自的玩跳崖,看看杨过经历个十六年的相思会不会老实点,自己就干别的去了。当然了,代入到杨过的角色其实也很冤枉,他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每次倒霉或者即将倒霉的时候,都有江闻这个搅屎棍在边上推波助澜,兴风作浪,是逃又逃不掉、躲也躲不过,每次还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几乎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梦魇,连伤春悲秋什么老爹是大恶人的心情都没有了。大概也是江闻带给他的阴影太过强烈,加上小龙女不辞而别地离开了他,杨过才在隐居不到一年,就在极度绝望悲伤的情绪中,创造出了用一只手施展的黯然销魂掌——而另一只手,大概是用来擦眼泪的吧。郭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从情感上来讲,他能感觉到江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态度,听上去完全是发自真心肺腑,也不像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于是他很机智地换了一个话题。“小兄弟,郭某能感觉到你并无恶意,可城中那些找你的人,你就真的不愿意去见上一面吗?”江闻叹了一口气,对郭靖说道。“郭大侠,如果蒙古的华筝公主现在想来找你,她说可以不求名份不求地位,只求你能和她再续前缘,你会答应吗?”郭靖坦坦荡荡地说道:“郭某对天发誓,绝不会做对不起发妻之事。”“那就对了。江某别说心里没有这种想法,就算真有这种念头,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的镜花水月,又何必去做这种卑鄙下流之事。毕竟在我的心里,那日思夜想、朝盼暮盼的位置,早就无可替代了。”“哦?莫非小兄弟你家中也已有发妻?”郭靖很耿直地说道。“嗯,比喻很恰当,你可以这么理解。”江闻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小兄弟,能让你如此魂牵梦绕的女子,一定有倾国倾城之姿吧?”“那倒未必,外界中伤她的人很多,我也清楚她有很多缺点,但那又怎么样呢。”江闻点点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我高兴的时候她沉默寡言,我伤心的时候她不闻不问,曾经我也想过逃避现实,忘掉烦恼重新生活。但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人生这些年的喜怒哀乐都发生在她的身上,真正离不开她的是我自己罢了。”“啊?尊夫人莫非已经故去了?”郭靖连忙想为自己的冒昧道歉。“我都说了,是比喻。”江闻笑得很悲伤,“而且非要评出个死活来,那么死去的是我才对。”【汉水襄阳城,破晓】“前面就是蒙军大营了,他们果然驻扎在这里。郭大侠,你回去吧。”江闻勒住战马的缰绳,站在一块岩石上淡淡说道。郭靖皱眉说道:“小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江闻盯着天际越来越西斜的硕星,满天璀璨星河都似乎倾倒向了某一极,这就显得另一方势单力孤,只有一两颗寒星还在黑暗的天穹上拼命闪耀,似乎不自量力地想要以点点星光,点燃那已无力支撑的颓夜。“郭大侠,其实我们今天的相遇既是偶然,但又不是巧合,你明白吧?”江闻将那把襄阳城中买来、再寻常不过的铁剑怀抱在侧,缓缓说道,“因为你的计划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看穿了蒙古人的计谋,因此才会在伏击斥候的时候遇见。”“但是,你和我是不一样的。”江闻又重重地顿了一下。“襄阳城里能够办成这件事情的高手不多,但郭大侠你还不能死在这里,因为你必须守住这座襄阳城三十年。”郭靖皱眉说道:“小兄弟,你没必要替我去送死。郭某决心守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会做贪生怕死之辈。”“哎,我很难解释。很早以前,我觉得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时间总是会过去,结局总是会到来。”“可我后来碰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朋友,有了几个很乖巧的徒弟,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所谓的千秋万代才是不重要的,反而是组成千秋万代的无数个三年、三十年,才是最最要紧的。”江闻指着身后隐约可看见些灯火的夜空,人影憧憧恍在眼前,那正是襄阳城的方向。“这三十年,恰好是一代人。有郭大侠在,大人们就还能在后方安居乐业、颐养天年,直到经历了一生的悲欢离合后老死;小孩们也能在随后那段极黑的夜里,冲着自己的孩子说自己见过太阳,告诉自己的孩子们,太阳一定会升起的。”“想想看,只要看过这三十年的襄阳城的人,仍会相信这个城头上飘着的‘郭’字旗帜,终会在某一天再悄然悬挂上去,带着他们去在黑夜里奋战,不管换了多少代人,他们总能记得些什么。”江闻说的很是动情,话里话外让郭靖只觉得热血澎湃,却不知千言万语要从何说起。“小兄弟一番话语如醍醐灌顶,郭某受教了!”江闻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之处,笃定地说道。“反了,是郭大侠你教我的才对——虽然不是这次。”“郭大侠,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挽救南宋蝇营狗苟的朝廷,也不是为了庇护骄奢淫逸的豪绅而战斗,他们虽然也都在你的羽翼之下,但性质完全不同。不用说,我都懂——否则的话,这几年的杨过也不会在您的教导和指示下,以神雕侠的名号对付贪官污吏了。”郭靖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的口才确实不好,但他的行为光明磊落,他在江闻的话语里察觉到了一种昂扬向上、打压不住的力量,让他有一种立即点燃生命照亮未来的冲动。他现在知道这大宋,哦不,是汉人,只要还有江闻这样的人在,就绝不会亡。不会。“郭大侠,襄阳城这三十年,就拜托你了。至于三十年以后的事情,又或者更远更远以后的事情,就不用劳烦大侠你了。”江闻明明说着赴死前托付重任的话,郭靖却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吊唁的味道,仿佛此时有去无回的是自己,而江闻才是一个叨叨着“伏维尚飨”的看客。“元廷造谣说,真武大帝降笔云‘有大黑神领兵西北方来,吾亦当避’,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放心吧,要不了几代人的时候,真武大帝的旗子就会追亡逐北,把黄金家族的骄傲与荣耀,彻底断送在漠北瀚海之中……”郭靖猛一抱拳,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氛油然而生,他此时相信江闻猜透他的计划了。翦除斥候只是第一步,郭靖的御敌之计是先通过迅速而高效的袭杀探马,制造出宋军已派人出战的疑阵,减缓对方前军的行动速度。此时随着放出探马的损失,元军奇袭部队一定会开始起疑心,并且减慢速度,这就给了他们靠近大军的机会。随后在元军反应过来的间隙,郭靖就将装作探马潜入军营,拼死击溃他们的人马,创造出绝佳的机会。郭靖老实人,做事厚道,但不代表他蠢。如今的皇帝下旨要吕文德出征,他却有意以攻为守,伺机出逃,朝中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以文抑武是为国策,如果吕文德在溃兵面前还故意逡巡不前,拿不出像样的成绩来,那等着他的就只有人头落地了。“郭大侠,你信不信我?”江闻很是郑重地看着郭靖,忽然将怀里抱着的长剑拔出来对天,随后双指缓缓发力,将这把商贩处购来的长剑,折断成一节一节的碎刃,随即双手一扬如天女散花一般激射,深深镶嵌在泥壤、枯树、山石之中然后他迎着郭靖匪夷所思的视线,在马上摆出了一个左腿微屈,右臂内弯的别扭姿势,随着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一股强劲的掌风扑面而来,但郭靖却是眼睛都不眨地脱口而出!“亢龙有悔?你从哪里学来的降龙十八掌?”郭靖的表现有些疑惑,却并不吃惊。江闻将一根手指竖在唇上,指了指天上,随后抱拳拱手郑重地说道。“其实很多年前,我在雁门关外答应过一个故人,是他教给我的降龙十八掌。当时他已经身中数箭,却叮嘱我千万不要为了他动手,这样只会徒增双方的仇恨,我其实很不理解他的意思。”“我还记得他叮嘱我,如果真想动手,那就等到直到有朝一日,我是发自真心肺腑地需要动手,真正明白了他的用意,那时候的降龙十八掌,才能一往无前……”郭靖略一思忖,立即答道。“因怒兴兵不可,以义举事救乱。”但江闻已经不愿意再听他说什么了。“又能跟郭大侠你畅谈许久,江某实在是痛快。放心,你的那份算我头上,这件事我有经验了。”郭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说又,但江闻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上。旷野上、汉水边的郭靖好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又像是回到了撞上妖人的那天。寒风吹散了上头的热血,他只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地思考。而在许久后,郭靖终于摘下了元军斥候的头盔,狠狠摔在了地上,随后拼尽全力地策马朝着襄阳城的方向飞奔而去,似乎不想身边经过的寒风,带来任何一丝不详的消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要赶回去守完这三十年的守城之约,否则他怕每天睡觉一闭眼,江闻的鬼魂就像训斥杨过那样,痛心疾首地在梦里数落自己。河对岸元军的大营如沸水蒸腾一般,在很短的时间就炸开了锅,吵闹喧嚣得通宵达旦。后面郭靖听人说,那天的元军大营里又有妖人升天而去,场面极度壮观。也是时隔了很久,吕文德才从元军溃兵的口中得知,昨晚有个疯子突然出现在了大营之中,朝着三千人的精锐大营中发起冲锋。“骑兵被他冲垮,甲兵像纸一样被撕碎,弓兵射不中他,就连营里的火器,都被他用手轻而易举拨开,那一定是鬼啊!”俘虏的精神有些异常,似乎在巨大的冲击和压力下失控,还是咆哮着说出许多匪夷所思的细节。“他或许杀掉了上千人,终于站在原地累死了,可他明明站着一动不动,有几个兄弟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却又让他一掌劈死!”而在侥幸逃回元廷的将领口中,他们将这个事情解释成了一场营啸导致的炸营,却解释不了他们身上铁甲深深的掌印,更有随军文书记载下来的刺客莫名原话。“先前战败者不过前锋,襄阳内如江闻之侠客不知凡几,尔等欲入襄阳,先过江某这关————”“飞龙在天————”大家新年好呀(=ω)
第二百三十九章 岂知穷海看飞龙(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