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闻瞬间面露喜色。
“小石头,还不快谢谢范帮主!范帮主,中午我请你吃素斋,咱们往前走着。”
范兴汉好心出言相帮,自然是知道武功秘籍在前却看不懂,这在江湖上可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寻常门派的功夫口诀都会刻意用隐语暗号指代,掺些龙虎铅汞、五蕴六根之类含糊不清的东西,确保外人不会轻易看懂。
在江湖绝学面前,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当初少林觉远大师不识《楞严经》中九阳神功的真面目,黄药师的弟子陈玄风梅超风也无法轻易看懂《九阴真经》的真谛,最后只能学个一知半解,着实是暴殄天物。
而说到殄字,江闻自然而然地又想起了身上带着的《九幽真经》,顿时有些汗颜,好像自己说到底和买椟还珠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江闻随手取出誊抄的古旧册子,对着阳光又快速翻了一遍,只觉得上面曲折离奇的殄文像蝌蚪一样四处乱窜,根本看不出字形特征,也找不到任何类似文字的痕迹。
“哎,难不成我真得死一次才能看懂?“
当初他忘记让黄稷解译的模样有多潇洒,现在抓破脑袋想内容的样子就有多狼狈。章丘岗村中黑眚出现的时机太过不同寻常,江闻冥冥中又察觉到了异常,他此时虽然看着悠游自得,实际上已经不由自住地做起了准备。
寻常武功对于江闻,早已没有参考学习的价值,毕竟他的情况与所有人都不同,不管是武学道路还是真气修炼,已经到了一个无法突破的尴尬。
他认真思考后突破的方向,一个是功、一个是术。
功就是内力。
经过与红莲圣母的多日探讨,江闻隐隐察觉髑髅太守黄裳留下的这门武功,不但能中和消解圣火功的流毒,还能从蒿里鬼国中带回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把原本弱不禁风的太守打造成绝世高手,或许就有可能帮助他突破这尴尬的一成功力,恢复到当初如汪洋大海般的磅礴内力。
术即是剑法。
面对着直指人心恐惧的黑眚,江闻又隐隐领悟到了一种不同于独孤九剑的全新剑法。那是似有若无的剑、那是明心见性的剑、那是煌煌如天道却不可言说的剑。就如同架壑升仙宴上对着夷怪蜃螺挥出的那一剑,江闻如果能再次复刻,他就有信心斩断一切阻挡在前面的敌人。
而不管是功是术,这两个方向都蕴含着威胁夷希之物和对付赵无极的力量。
江闻微微叹了一口气,随手把《九幽真经》又塞回包袱里,却又碰到了另一本薄薄的册子。
“《七夬剑气》?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看到封皮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江闻才想起林震南临走前强行塞给自己的东西,好像就是这本小册子。
江闻随手打开一看,发现册子上面写的字歪七扭八、缺笔少画,虽然看着要比《九幽真经》像个阳间玩意儿,但江闻愣是一句囫囵话都没读明白,可见当时内伤卧床的林震南写得有多么人神共愤。
越看越头大,江闻索性不看了,他也不知道林震南当初是犯了什么病,才会一口咬定这些他自己都看不懂的东西是什么不传绝学。
“搞什么嘛……估计是我当初酒喝多了,和他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让他心心念念写出这样的武功秘籍。”
江闻把两本书都收好,这才长叹一口气对洪文定说道。
“文定,你务必要好好练功、光耀门派。为师已经打算从即日起封剑修炼,今后打架说不得就要由你代劳了。”
“好的师父。”
洪文定微微点头,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为什么,“文定一定不辱师门威名。”
江闻微微笑道“别胡说,我们哪有什么威名。”
江闻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怕洪文定有压力。威名这个东西目前当然是没有,可他已经交代在关帝会的花子把自己这些天的英雄事迹分成九集,在天桥底下每天不停轮流地讲,相信很快就会有了。
江闻一行来到了斋房门口,每人交了二十文钱就能饱餐一顿,只要不浪费食物就没有限制,素火腿、素鸭、冬笋、冬菇、烤麸、豌豆、仁子、山药都烧成各色菜肴,承放在光滑整洁的盘子里随人自取,发菜豆腐汤和杂粮米饭也一桶接着一桶放在一旁,米面馒头更是堆积如山,显然物资准备充足,三个孩子早就饥肠辘辘,小石头更是两眼放光。
但斋房门前排队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许多还都做居士打扮神情肃穆,显然到这里的目的,不像江闻这样为了吃东西而来,随着后面的人开始拥挤,队伍也就乱作一团了。
推推搡搡地往前挤着,小石头等三个孩子在人群中反而如鱼得水,很快就靠着身材矮小跑到前面去了,江闻抬眼竟然看见严父和额骨凸起的灰袍僧人并排坐着,已经先行开饭了。
“小师父,今天寺里的人怎么这么多呀……”
江闻随手揪住一个路过的小和尚,一打眼才发现不是外人,就是刚才菩提树下一面之缘的小沙弥。
“今日是寺中水陆普度大斋胜会的第二天,全部仪轨由僧众如法完成,居士们自愿前来观看,自然就比较热闹。”
小沙弥低着头解释了几句,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眼前的人,用手指着斋堂墙上的告示,“消息都在这儿了,施主可以自己去看。”
江闻和范兴汉扭头去看去,发现红纸上确实写着最近光孝寺正在大作法会,这场法会持续七天,从正月廿六至二月初二才功德圆满。
这场法事的规格之隆重,将由主法天然大和尚率领僧众举行诵经、拜忏、持咒、念佛,斋天、上供、上堂说法、放焰口、授幽冥戒等仪式,至诚恭敬礼请诸佛菩萨等一切贤圣、诸天护法降临坛城,慈悲加护一切众生遣除诸障、福慧增长,摄受六道群灵解脱众苦、往生西方。
范兴汉不解地说道“这庙倒有意思,其他地方盂兰盆节才办的法事,他们怎么没出正月就开始办了?最近也不是佛诞和菩萨生日呀?”
江闻微微一笑说道“范帮主,这样随喜功德有什么不好的,不然我们怎么赶得上这顿素斋?南无阿弥陀佛。”
“江掌门,来这里坐!”
严父也瞅见了江闻两人在排队,随即低声呼唤道,却见天然和尚缓缓起身,见势正打算要走,这却让严父一阵惊慌,认为自己刚才确实开罪了方丈。
“施主有何指教?”
天然大师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当初六祖惠能大师就在此处说了,遑论幡动风动,不过是仁者心动。”
江闻连忙伸手拦住对方,双手合十用低沉的语气说道,“这个斋堂如此宽大,人人可往,我们能再次相见也是诸缘法汇聚,本想借此机会防心离过,沈潜内观,大师为何却对我们几人刻意避而不见呢?”
被严父追了半天地天然和尚依旧面无表情,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指。
“此间缘故不可说,亦不可不说。诸法空相,贫僧想要说的,方才已经与那位老施主说过了,二位施主又何必执着于名相呢?”
“不知大师有何指教?”江闻好奇地问道。
天然大师依旧伸着手指,缓缓指向天上。
“不过是‘大雨将至’罢了。”
言毕飘然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