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枪杆!”
洪熙官眼中闪过痛苦和挣扎,尤以强大的意志力压住情绪,继续说着言简意赅的话,不露任何感情。
马宁儿的眼神猛然呆住,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喊了什么。
他看见了自己下意识伸出的手,只是自己不再有粗布僧袍和淌汗的肌肤,而是一具狰狞畸形、面目全非的恐怖身躯,从来不变的,是自己的伤痕累累。
那是他自己的幻想,所有离他而去的都了然无憾,即便是热衷于折磨自己的父亲都再无瓜葛。但是只有洪熙官,这个曾向自己伸出过手的同伴,曾让自己心向往之的英杰,曾让自己以为配成为豪侠的领路人。
永远都无法原谅。
“啊啊啊啊啊啊!”
马宁儿再次以手抓面,指甲深深划过皮肤,巨大的痛苦暂时压制住了大脑的疼痛,从地上站起嘶吼着,掀翻了旁边的武林人士。
“洪熙官!我不需要你可怜!!!”
马宁儿仰天狂啸着推开洪熙官,用仅存的独眼盯住妖僧客巴所在的位置,再次往名为扭曲的熔炉里,投入仇恨和暴怒的燃料,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大脑里的意识已经被诵经声摧毁,凿齿之民也如潮水般涌来,马宁儿向着逆潮方向狂奔着,一切坛城灌顶带来的密宗武学尽数遗忘。
马宁儿畸形手脚随手使出的,是在深夜南少林寺演练过无数次的基础武学,那些连杂役都没必要瞒着的功夫。
少林长拳、罗汉拳、梅花拳、炮锤拳、太祖拳的一招一式,都在他被抓瞎失明的那只眼睛里浮现,随着四臂挥舞轮番使出,他也没想到曾经弃之如敝屣的武功早已融入骨骼,如今伴随着他和凿齿之民缠斗在一起。
“马宁儿,想不到你不仅是少林叛徒,还想做我门的叛徒。”
妖僧客巴桀笑着看着他,“你说你想要荣华富贵,我已经给你荣华富贵,你竟然还不知足!”
凿齿之民的尖牙咬破马宁儿的皮肤,毒血汩汩流下,绦虫更多地缠绕了过来,伴随着他的挣扎而狂舞着。
失血让他幻象更加严重,仅存的那只眼睛也出现波点和花纹,一阵阵眩晕袭击着他,但是被抓瞎的眼睛里,反而看见了些久违的东西。
他梦见了木人,许许多多的木人。
他梦见自己击打着如金似铁的木人,背后有师兄弟一同闯关,他们为自己喝彩、为自己出谋,凿齿之民都变成了无数高速旋转的木人,他的少林拳法如行云流水,快慢随心、静燥融通,将挡路的木人尽数打退。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最后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跨过那扇木门,他就能成为真正出山的俗家弟子,以南少林的名义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了。荣华富贵人人都想要,他也想站在江湖中,理直气壮地自己要来!
他意气风发地站在那山门前,运起罗汉拳架势,以拈花托叶势狠狠拍向那扇门,仿佛能拍碎一切的阴暗和不快,拍出重新开始的钟釜雷鸣……
被凿齿之民重重围困,双目尽盲的马宁儿冲到了妖僧客巴面前,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溃烂畸形的四只手臂作推门状,呆立不动。
妖僧客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穿过了他的胸膛,双目失明的马宁儿也不可能看见。
客巴掏出马宁儿跳动着的扭曲心脏,任由毒血倾泻在地,将他装进了人骨嘎巴拉碗中,欢颂起了最恶毒离奇的天北铁塔中的经文,高歌着转轮圣王的三十二相、高歌能超脱苦海的六牙白象。他身体里的因陀罗瞿波迦虫猛然蜕变,从他的胸口刺出一根褐黄色的恐怖长牙!
大地疯狂震动了起来,仿佛在回应妖僧客巴的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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