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有办法还是没办法?”杜羽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李随风不满地说道:“医毒之道,当寻其理。遇病除毒,应当破其表象、寻其内由,依理而行。不听内由,只问结果,前辈是怎么学的?”
“你管我怎么学的!”杜羽抠过耳朵,又开始抠鼻子。他把指尖的鼻屎弹到一边,说道:“我都是把这药那毒的一起吃,能解就解,解不了就再找药抗住,反正我真气厚实、一般毒药早对我身体无效了。”
李随风的嘴角一抽,只能是甘拜下风。他思索片刻,说道:“陈月草解朽木悬滴、七炎花解血凌寒毒、辅以汇水津果、城下墨草,或许可解。”
“你说这四样,我早知道。”杜羽没好气地说道:“城下墨草还好说,汇水津果、陈月草、七炎花,这三样我上哪找去?芸果涧里都长不出来的玩意,都是稀罕物什。我好不容易搞到一枚血烈蛇卵,放在芸果涧里刚孵出来几个时辰,就让你小子废了……”
李随风不理会埋怨他的杜羽,转而摸出纸笔。他写下一道药方,说道:“这十六种药材按我写的分量、技法处理,药效可与汇水津果、陈月草、七炎花三者无异。城下墨草前辈自己找就好,其余药材,芸果涧中都有。”
“诶我去,还能这么玩?”杜羽难以置信地看着药方。
“信不信由前辈了,反正我之前十几年闲得无聊,都研究这些东西了。”
“厉害、厉害!”杜羽拿过李随风写的药方,说:“你写这些,我倒是有!我先回去试试。”
“前辈不是自己中毒?”李随风说:“若是他人中毒,还是要先问诊一番,以免额外生出变故。”
“因人而异。”杜羽赞赏地点点头,说:“小子,你在医毒之道是个天才。不过,这人我不好带来见你。你这法子极妙,但我浸淫医毒之道也有多年,看过一遍还是知道该如何调理使用的。若没医好,我也不来赖你。但若医好,我也没什么能谢你,姑且当个人情,先欠着了。”
“前辈说话,倒是耿直。”李随风心想。
杜羽看看四周,说道:“对了,真人既然提点我来此,想来也是要让我指点你。我看你与我一样,也是惯用长剑的。但是,我看你招式门路自成一家,连内功真气都与百花谷内传武功不同。我随意指点,只怕是会害了你。”
杜羽思索一番,说:“招式就不指点你了,只和你说说我的心得。听或不听、有用无用,全都在你了。”
“习武,当行止由心,纵使旁征博引,亦要坚持自身之路。否则,必走火入魔。”杜羽说道:“武学根基无非六相,循环往复、相生相克。此六相,动生刚、刚则拙、拙悟静、静出柔、柔得巧、巧为动。是谓动静两仪、刚柔并济、巧极反拙、大拙则巧。我观你的招数,灵动刚猛,却未以静柔收敛,显得招式笨拙、缺少巧变。”
听杜羽这一番话,李随风茅塞顿开,连忙谢道:“谢前辈点拨!”
杜羽一挥手,说:“少来!我这副邋遢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信我是百花谷谷主之一。我要不点拨你几句,你都不信我是你前辈!”
“呵……呵……”李随风被杜羽点破刚刚心中所想,只好干笑几声,掩饰尴尬。
“小子,你很聪明。但是聪明人,我见多了。所有的聪明人都有一个缺点。”杜羽伸出一根手指,神情肃穆地说道:“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算无遗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
李随风没有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地听着。
“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算透了天下人心,谋定了天下棋局,但只要一句造化弄人,就能让一切化作泡影。”杜羽仿佛在回忆往事一般,说道:“最后,伤的尽是身边之人。”
“小心谨慎、量力而行、防人之心还是未雨绸缪,以你的聪慧,不需要我这个邋遢人和你多说。”杜羽盯着李随风说:“你要永远记住,不要自以为是。”
杜羽的一番话,意味深长。他那一幅落魄邋遢宛如乞丐的样子,竟还真有了些世外高人的模样。
“晚辈谨遵教诲。”李随风深深作揖,再抬头时,哪里还有杜羽的身影,只留下一股掺杂着血烈蛇毒腥臭的浓浓酒糟味。
“这屋子,暂时是住不得了。”李随风看了一眼旁边凌乱的药柜和散落一地的药材,叹气道:“不是说自己有药材么,怎么还偷我的?手是真快,这一眨眼的功夫,顺走我不少药材……”
“前辈,您是真没前辈的样子。”
从那以后,芸果涧中又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