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着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简陋长衫,眸光总若有似无地向她扫来,这让她倍受煎熬和折磨,她讨厌那束诚挚的视线,倒显的自己庸俗和自私起来了。
不过她确实庸俗、势利、自私,因为她抛弃了他,狠狠将他丢弃了。
她不敢回头,亦不敢去看,她生怕抬起指尖指着他,将自己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再来一句:
“你只是因没见过比我漂亮的女子才如此钟情于我,待你见了沈玉容,你便不会再喜欢如此粗鄙不堪的陆小桃了。”
她在那人失落绝望的视线中疾跑而出。
她不停安慰自己,她的做法是对的。
她如此贫穷,靠种地打猎为生,他家中更穷,还有一个盲母需要照顾,他变卖了所有家产才得以给母亲治病和供自己读书,哪里,哪里还有精力琢磨自己与他的未来。
他不过就是长的好看些,他不过就是读书好了些,他不过就是人品端正了些,他不过就是善良了些……
她已许久没想起过他,都快差点忘了,自己也曾被一个人真心爱过。
她不想束缚在过去,不想被他缠着。
离开吧,离开吧……
便连梦里的他都很尊重自己,竟真的转过了身,只留一道颀长温润的身影。
陆小桃松了口气,翻了个身继续睡。
莹白的光影中,她竟又梦见了张束,他说,他会带她离开京城。
倏地,她被一头幽幽透着寒光的猛兽盯上,这熟悉之感让她后背一凉,猛地睁开双眸,待看见面前之人时,惊愕道:
“太,太子?”
厢房内昏暗的光影中,崔锐负手而立凝着她。
他在她冒了一圈薄汗的小脸上顿了片刻,扣在身后的手指悠悠掐揉着玉扳指,嗓音淡淡道:
“做噩梦了?”
陆小桃伸出手背将面上的汗渍抚去,下榻踩上两只绣鞋,徐徐走近福身道:“是,臣妾刚刚做了噩梦。”
她从前从未对自己行过礼,今日倒是第一次。
他打量了她片刻,眸光顺着她洁白的耳垂一路而下。
陆小桃自然感受到了头顶那道灼热,已了然今晚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她暗暗叹了口气,盈盈起身,小手环上他的腰肢。
只是静默内守四个字的威慑着实很强,平日倒没觉得,今晚才发觉这四个字,竟深深印在了她的四肢百骸。
明明她已汗如雨下,唇瓣却被下牙咬着渗出了薄薄的血渍。
寂静的夜色中只有架子床摇曳的声响,再无其他。
云歇雨散时,她努力忽略在她面上不断逡巡的男人眸光,在她快要承受不住时,他突然抽身离开,扯过长袍,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