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天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说道：“都恨。恨鱼，若不是因为鱼喜欢吃自己，自己也不会被人拿来做饵。恨人，为了与自己无关的口腹之欲，不惜用自己的命来钓鱼。”说到这里，二人本以为他不会再说下去了，谁知道他继续说道：“还恨天，为什么要有人吃鱼，鱼吃虫的规矩。但最应该恨的，是恨自己，为什么自己不是一条斑斓大蟒而是一条小小的秋虫，秋虫就算了，还如此的笨拙，被人逮到。”

虽然卫天一直是笑着说的，但大学士却表现的十分沉重，沉重而且沉默，似乎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最终大学士只钓上一条小鱼，感觉不够塞牙缝的，随手就给放了。

反倒是老道人钓上了三尾，其中还真有条大鱼。

而卫天，毫不意外，一条也没钓上来，鱼饵却脱钩的最多。

半碗鱼汤下肚，大学士最先回到了马车，在登上马车前一刻，还不忘最后再欣赏一下这片美景，能看得出是如此的恋恋不舍。

由于日程定的十分宽松，这一路上如此停停走走也是甚好，听说是因为那位深宫中的皇帝陛下，觉得大学士太过操劳，这趟公差也有让他用公帑出游一下的意思。

卫天吃饱喝足，感受着徐徐的微风，甚是舒爽，隐隐有些睡意。

忽然老道士的声音撑开了卫天微闭的眼皮，只是不知为何有些吞吞吐吐，道：“师侄……你修炼的速度……为何如此之慢？”

老道士虽然看起来是卫天的长辈，但卫天毕竟是宗门中人，老道士已离开宗门，对宗门之人，哪怕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还是有三分敬意的，因此他没有像一般的长辈般高高在上，反而有点平辈论交的意思。

“嗨，我的资质实在太差，不是我不刻苦……虽然这两年的确没有那么那么的刻苦。”说到此处，连卫天这种没脸没皮的人似乎都有些心虚了，接着继续说道：“我刚进宗门时，没日没夜的修炼，可我身边那些远没有我努力的师兄师弟，在我看来都是飞一般的进步，而我一直都在原地踏步，我也找师父师叔们看过，的确是我的资质问题，说我根本不适合修行。而我还是努力了很久，可最后还是一场空。”

“然后你就认命了？”

“不认命又能怎样？”卫天气馁的说道：“当初我也以为，自己会不会像话本里那些主角那样，只要努力，又或是屡逢奇遇，最后一飞冲天。可事实是，我只是个普通人，在俗世间可能还能算是个运气挺好的人，毕竟还能修行，但师叔你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修行界……唉，用某些人的话说，就是个废物。”

“有个问题其实萦绕许久，虽然这个问题有点犯忌讳，但我觉得师侄你应该不会太介意。”

“师叔请问。”

“你的入境元丹是什么种类的？”

入境元丹，入境，就是指踏入修行门槛；而元丹，则要从元丹修行法说起。

元丹修行法是如今修行界普遍使用的一种修行法门。

据记载大约几万年前，一场浩劫之后，上古修行者突然几乎绝迹于这世间，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并且之后出现的修行者，全都无法以正常的修炼方法凝练出金丹，至此以后，修行界称之为末法时代。

穷则生变，经历了上万年艰苦卓绝的岁月，就在一千多年前，某位大能提出另一种修行法门，那就是使用妖兽的妖丹，当做修士的金丹纳入体内，如此就可继续修行，而这种妖丹，就被称为入境元丹。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听师父说，很有可能是……是羊类或者驼类的妖兽，总之是最低等的那种。”

老道士张大了嘴，却又皱着眉头，不知是惊讶还是疑惑，好一会才说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难道你不知道元丹种类就吸纳入体了？而且就算你不知，宗门怎会不知？真是荒唐至极！”

说到最后，老道士隐隐有些怒意。

卫天知道他不是在生自己的气，他以为这是宗门的失职，所以才会迁怒于宗门，卫天却学着老道士说道：“非也！非也！我入宗门之前……不，应该说是在我有记忆之前就纳丹入体了。”

老道士惊的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错愕的说道：“休要诓骗老夫！怎会有人能在三岁之前纳丹入境？”

“是真的，其实这件事我自己都很纳闷，我也是直到进了宗门，才知道我体内早有元丹之事，我也曾经写信问过老舅……哦，就是一直把我养大的人，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复。而我现在修行之艰难，可能也就是因为纳丹时太幼小，错过了最佳的修行时机，才会导致如今的踏步不前。”

他的语气很平静，似乎早已看开了，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反正师父师叔们都是这么说的。”

老人惊愕无语，他不知道此时应该提出疑惑还是该安慰他几句，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卫天却微微一笑，不是释然的笑，反而是一种得意的笑，他说道：“别以为是羊驼的元丹就没用，我这元丹还是有丹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