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巳时初。
京中车队浩浩荡荡出了南城门,往东南方向行去。
此去周山,约莫两三个时辰的车程,皇家车辇在前,其后跟着京中诸朝臣及家眷。
两旁又有御林军护卫,宫女太监、丫鬟仆从随行,一路热闹至极。
到了周山后,皇亲国戚的车辇继续入山,下了车后,又早有轿辇候着,一路抬着进了行宫殿宇。
朝臣与家眷则入住山下官舍,有专人早早按品级挂了各家的名,一切虽忙不乱,井井有条。
待众人收拾妥当后,也到申时末了。
今夜的晚膳由官舍供应,舟车劳顿了几个时辰,诸人也想好好歇息一日,以应对明日繁忙的祭天仪式。
国子监因着祭天一事也放了假,沈嘉珩自然是跟着一起来的。
沈家被安排在了官舍较里的院子,背靠周山,已然是极不错的位置了。
沈嘉岁手上的伤几乎好全了,正陪沈嘉珩四处闲逛,白芨从官舍里追了出来,喊他们二人回去用晚膳。
沈嘉岁与沈嘉珩回到院子时,正见一青年身着湖蓝锦衣,弯腰冲纪宛行礼。
沈嘉岁不由眸光一亮,低呼一声:“阿浔?”
江浔闻声扭头望过来,看到沈嘉岁的瞬间,眼里便映出了柔光来。
沈嘉珩这半月和江浔在国子监已经见过许多次了,这会儿竟比沈嘉岁还快一步迎了上去,口中笑称:“江大哥!”
沈嘉岁脚步一顿,不由面露稀奇。
江浔和沈嘉珩寒暄了两句,转而走到了沈嘉岁面前。
自给沈嘉岁第二次换药那一晚后,为了方便实施荣亲王府相关的计划,他们已近半月没见了。
江浔实在难抑心中思念,便借着来周山的机会,眼巴巴跑来相见。
“岁岁。”
江浔轻唤一声。
沈嘉岁眉眼一弯,奇道:“珩弟何时与你这般好了?连‘江大哥’都喊上了。”
“他昨夜才回的家,我也没听他提起。”
见到沈嘉岁,江浔便觉心头熨帖,这会儿根本舍不得移开目光,笑着解释道:
“许是我这个准姐夫,让嘉珩在国子监觉得稍有脸面吧。”
江浔实在谦虚。
他的名字,早已誉满京城。
国子监中最多的是岁贡生,即各地选派而来的优秀学生。
他们不像荫监生,基于家世背景和京中局势,对江浔多有忌惮和不待见。
相反的,这些岁贡生大多对江浔很是崇拜向往,不少人都拿他做榜样,立志成为如他这般为民请命的直臣忠臣。
正月里,江浔与沈家议亲的消息传开,国子监里的学生自然也都知晓了。
所以上元节后入监,沈嘉珩身为江浔的未来小舅子,不免收到诸多艳羡的目光。
甚至往常那些才华横溢,却从不掺和外事的岁贡生,都主动同他打起了招呼。
沈嘉岁得知缘由,不免觉得好笑。
不过仔细想想,上一世她走投无路之时,也是因着听过江浔刚正不阿的名声,才冒险跑到大理寺苦求的。
“被如此注目,阿浔会不会觉得很累?”沈嘉岁忍不住问道。
太多人将美好的期望与崇拜倾注在了他身上,想来犹如身负重荷,也很疲倦吧?
江浔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今日誉满天下,将来或许有一日,也会谤满天下。”
“是非功过如何,全凭他人自定,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即可,所以一点也不累。”
江浔十分寻常地说着,随即看向沈嘉岁的右手,温声道:“手上的伤可都好全了?”
沈嘉岁只觉越了解江浔,就越折服于他的品行和心性,此刻眼里不由露出明晃晃的欢喜,将手心递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