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他可不舍得在此刻让沈嘉岁觉得尴尬或难堪,便对密道之事避而不谈,转而说起了江浔。
“老夫是很想为沈姑娘解惑的,但修直他......实在是个犟驴,若他醒后知晓老夫擅作主张,将沈姑娘牵扯其中,定要动怒。”
“他是个拧巴孩子,但心是极好的,就是常常顾虑太多,但是沈姑娘可以安心,他若当真下定了决心,便再不会有半分犹豫和退却。”
蔺老没有明言,但沈嘉岁确确实实听懂了。
她垂下眼睫,面上隐隐烧热。
方才密道中,说起来还是她冲动了,有些心事......其实连她自己都还没有拿捏准。
蔺老见沈嘉岁没回话,当即不再多说了。
小年轻嘛,害羞是很正常的,这才是乐趣所在。
他老喽,就爱瞧年轻人成双成对,圆圆满满的。
“老夫先去歇歇,西风、南风是修直的随从,他们都极有分寸,沈姑娘安心坐着便是。”
沈嘉岁闻言急忙起身,目送蔺老出了厅。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沈嘉岁坐回原处,这会儿一下子想正事,一下子想私事,也是心乱如麻。
内室中。
江浔早已服下解药,这会儿躺在榻上,似乎睡着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眉头紧蹙,偶尔眼睫颤动,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轰隆隆——
恍惚间,梦境再次缠了上来,却是几个月以来,第一次换了个场景。
不再是喧嚣的白日,而是变成了一个大雨夜。
雷声轰鸣,大雨肆无忌惮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他撑着伞从大理寺出来,南风就跟在身旁,为他提灯。
“公子,快上车吧。”
他闻言轻轻颔首,正走向马车,却不知为何,习惯性地往对向的角落看了眼。
只一瞥,他便瞧见了角落里,一个撑伞伫立的身影。
这一刻,连他都不明白,为何心跳忽然急促,甚至胸口隐隐作痛。
在南风诧异的眼神中,他接过灯笼,抬步朝角落之人走去。
越靠近,越生出莫名的紧张。
大雨如注,噼里啪啦地砸落在那人的油纸伞上,泛起袅袅雾气。
借着微弱的光,他瞧见那是个素衣女子,下摆早已湿透,在夜幕中显得异常消瘦与脆弱。
“江大人,如何了?”
声音沙哑,掺在落雨声中,模糊不清。
他忽而心头剧颤,总觉得自己认识这个女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他想要迈步上前,却偏偏被禁锢在了原地,明明心头激荡难休,可出口的声音却很是平淡。
“证据确凿。”
对面人忽而浑身一颤,陡然抬起了伞檐。
尖瘦的下巴,苍白的唇色,黏在颊上的湿发,还有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
看到这里,尖锐的疼痛骤然在胸腔之中爆发,他薄唇微微颤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的眼睛,该是明亮又澄澈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覆满绝望,透着死气。
“江大人?”
“江大人。”
“江大人!”
耳边呼声回荡,虽声声不同,却都来自同一个人。
江浔心弦骤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拨动,眼里清明渐涌。
对面之人的名字,已然呼之欲出。
他张了张嘴,倾尽全力唤她:
“沈小姐——”
内室无声。
忽而,一道疾唤声响起,将西风和南风吓了一跳。
二人陡然扭头,便见榻上的江浔已然睁开了眼睛。
几乎同一时刻,内室的入口有脚步声响起。
是听到呼声的沈嘉岁,匆匆忙忙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