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阿翁看着每一个熟悉面庞,无奈一笑。
在府中生活几十年,他看着一个又一个下人进府,几乎记住了每一人的样貌,更是知道一些熟识仆人的近况。
就比如说最先跪身之人,她早在多年前就没了母父,也因眼界颇高,迟迟未遇良人。
而第二名恳请的……应是孤女。
至于第三名,家中什么情况来着?
“呵……”
想着、想着,江阿翁扯唇一笑。
妻主说得没错,来将军府做仆人的人,都是看在‘一品将军府’的名头,哪怕在府中多年,也不会生出半分感情。
“莫要说了,想走便走吧,过去阿二那处领银子便可。”
人就一条命,他不会逼迫别人跟他一起守着不知是否有明日的将军府。
让她们于夜半从后门出府也是为隐蔽些,否则被有心人看见或是抓住,她们不会落得好结果。
银子发了一箱又一箱。
到最后,下人都走了个干净,剩下的只有贴身随从、和隐匿暗处的暗卫。
阿大领着所有被江阿祖救下的孩童们来到厅堂之外,有编号和无编号的人加一起至少有三百余名。
她们‘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语气是一丝不苟的诚恳:
“我等愿为将军府效劳!”
江阿翁捏紧双拳,克制好半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多谢各位的不嫌弃。”
妻主说过,她所求不多:国安,民安,将军府安。
妻主成为将军之前,家人均已故去,仅留冰冷牌位。
一品将军府最开始也只有妻主一人,而后是那些捡到的孤女、孤子。
再然后……就是他,和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们。
将军府延续至今,看似得了很多,实际亦如当初,半点都没多……
“父亲,这样很好,有我们这些真心守护将军府的人,足矣。”
江阿翁失落神情周青木都看在眼里。
父亲并非气奴仆不忠心,如今将军府的以后凶险异常,父亲既然拿了银钱,就是希望尽快遣散他们,以免殃及无辜。
可当真看到辉煌一时的将军府在一夕之间变得凄凉,父亲难免心痛。
江篱也跟着点头,“人不在多,忠心即可。”
江符也上前安慰几句,就连不善言语的江笛也跟着不住颔首。
“说得对!”江阿翁缓慢起身。
带领众人来到祠堂。
所有人都等候在外,唯有江阿翁一人进入。
不多时,他双手托着一副被血液染红的盔甲走出。
多年过去,上面的血液已然发黑,却也能看出这副盔甲当时经过何等惨烈场面。
江阿翁垂眸,颤抖的手抚过盔甲,仿佛能感受到妻主生前遭受的巨大痛苦。
她被畜生严刑拷打了多日,都没说出下一步计划,誓死扞卫大岳国。
也永远留在了她征战多年的土地上……
不仅妻主,还有他女儿江锦华,骠骑大将军征战边境二十载,用性命做赌注换来的山河安定,岂能容他人置喙?
江阿翁高举托盘,望向江篱姐妹三人。
“沈家出发二十日有余,不日你们母亲便抵达京都,这是你们阿祖对大岳国鞠躬尽瘁的证明,带去面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