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可笑又讽刺啊,讽刺到让莲心都不得不相信这世间果真有因果报应。
皇后看着莲心落下的眼泪,似被烫到般收回了目光,她不敢看莲心,或者说,害怕看到莲心,莲心的存在仿佛就是对她造下孽果的无声控诉,每每见到,都会让她意识到自己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娘娘,奴婢伺候你喝药,”莲心拭掉了眼泪,小心翼翼地将皇后的肩膀扶起,让皇后的背部慢慢靠在榻上的柔软靠枕上,然后用勺子轻轻搅拌着药汁,吹了吹,“药温正好,您快喝了吧,喝完药就会好起来的。”
皇后吃力地张开嘴,这一场病,耗费了她大半生机,可她不能就此倒下去,如果她死了,她的孩子怎么办?这宫里太过可怕,皇后不放心,也不甘心。
喝完药后,莲心轻轻地把皇后放平,她细心地为皇后擦去嘴角的药渍,整理好被褥。
“家里可有传来消息?”富察皇后喝完药,那药的苦味在口中久久不散,就如同她此刻满心的苦楚。她强打起精神着手处理后续事宜。
素练临终前曾言,这一切皆是她额娘的授意,否则她一个奴婢,断没有这般胆量敢替她自作主张。皇后想到此处,双手不禁紧紧攥住锦被,指节泛白。
每次额娘入宫,从来不会关心她的身体,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她何时能怀上龙嗣。那急切的模样,每每都令皇后感到无比的寒心。如今,更是因为额娘的肆意妄为,将她置于如此尴尬危险的境地,多年的付出与忍耐都化为泡影,皇后之位几近不保。
皇后的怨恨在心中疯狂滋长。她怨额娘的无情,怨她的贪婪,怨她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全然不顾及自己女儿的死活。
“富察夫人被送到京外的一座庄子里去,”莲心道,迟疑道:“是被打昏了送过去的。”
皇后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京外安静,适合额娘颐养天年。”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些日宫里怎么样?”皇后闭上眼,问道。
莲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宫里一切都好,未曾出过差错。”
慧贵妃身体不好,大半宫务都在由宝宸娘娘处理,而比起皇后娘娘的管辖,宝宸娘娘掌管宫权反而更得众人的拥护与认可,她不像皇后那般节俭克谨,连宫人的月银都要减免,反而赏罚分明,她订立明晰之分工与职责,且引入考绩之制。表现卓异者,不但可得物质之赏,更有晋升之机;至于工作有失者,她亦非一味责罚,并且对于宫中欺压之事的管理得严苛无比,一旦发现举办,便被发入慎刑司,如今,宫中风气大变,偷奸耍滑、肆意欺压的人大大减少,众人行事积极,只想着在宝宸娘娘面前好好表现,获得她的认可,连皇上太后都对其赞赏有加。
皇后倏然睁开眼,“慧贵妃这几日来过吗?”
莲心摇摇头,“除了宝宸娘娘来过,其余人都未曾来过。”
皇后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脸上的落寞如同深秋的霜花,“她们定然是恨极了本宫,”素练背着她干了太多事了,纯妃的三阿哥,玫嫔和仪嫔的孩子,到最后只有阿初来看望过她。
莲心没有接话,她又何尝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