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战局的消息正在送往京师的时候。
京师。
中书丞相张居正称病在家,整个京师朝廷立刻陷入到了混乱之中。
等到了这个时候,大臣们这才发现,离开了张居正,自己还真的没办法玩转这个风雨飘摇的明廷。
首先搞不定的就是这些地方上的实力派。
张居正还能压制住这些实力派,但是现在的明廷,根本无法压制这些实力派。
其次就是明廷互相攻击的御史言官们,几乎将整个中书的秩序完全摧毁,这群言官就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到处乱咬,朝堂的矛盾进一步的的分裂。
但是张居正依然没有“康复“的迹象,中书丞相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的访客,就连两宫皇太后派来的太医也被挡在外面。
祥子从家里出来,拉着绿包车来到了国子监前。
国子监的佟先生昨天约了车,他今天要去参加一次聚会,就照顾了祥子的生意。
祥子将车擦干净,就看到佟安走出了国子监。
“佟先生!”
佟安走过来,坐上了祥子的绿包车,祥子立刻拉着车向城外走去。
在王世贞的介绍下,两人已经很熟悉了,祥子随口向佟安攀谈起来。
“佟先生,南城那边最近可不太平啊,您到那边可要小心啊。”
佟安抬了抬袖子,露出衣服下的补丁说道:
“我这个样子,还有人会抢我吗?”
祥子叹了一口气说道:“京师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佟安也点点头,从过年以来,这京师真的是应了那句“除了薪水不涨,什么都涨”的话,整个京师物价飞涨,粮食价格涨了三成都多。
徐州会战,整个山东的明廷新军耗费了大量的军粮和物资,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战果。
在这种情况下,明廷只能继续铸造成色更加不足的银元,让货币进一步的贬值。
但是商人也不傻,银元成色在不断的贬值,那物价自然也要不断的涨起来。
而佟安这种国子监的监生,日常开支靠的就是大明朝廷按月发放的廪饷,在年前普通官员的俸禄都被克扣的情况下,国子监的监生领的工资也打了折扣。
这也让原本就不富裕的佟安,更加的拮据。
不过虽然拮据,佟安也不是活不下去。
当年和他一起公车上书的那些同学,不少已经在明廷中得到了重用,他们也有人接济了佟安。
邹元标和赵南星这些国子监的新秀,也对佟安非常的拉拢,经常拉着他参加各种聚会。
比起祥子,佟安的生活要好的多了。
看到祥子穿着的单衣,佟安说道:“祥子,马上有活儿吗?”
祥子皱着眉头说道:“佟先生有什么吩咐?今年开春以来,活儿是越来越难接了,昨天俺上午就接了一趟活儿。”
绿包车的生意越发的难做,佟安当然知道这和祥子的努力没什么关系。
祥子每天起早贪黑,但是如今的环境不行了。
和绿包车相对的,一种新式的马车开始出现在京师街头。
根据那些在东南待过的商人说,京师的马车设有什么“减震”的部件,据说那是东南那边的禁运物资,所以坐起来比南方的马车颠簸很多。
但即使是这样,马车依然是比绿包车更好的出行工具。
马车封闭的车厢可以挡住外面路人的视线,最高级的马车甚至可以在车厢内烧炭取暖。
马车的座椅是皮毛的,比绿包车要舒服的多。
这种马车出现后,京师的达官贵人出行都开始流行乘坐马车。
与此相对的,原本还能乘坐绿包车出行的人,在物价飞涨后也舍不得花钱了,祥子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差。
佟安说道:“我去南城是参加一位先生的讲学,祥子你若是没事,可以一起旁听一下。”
“讲学?”
祥子吓了一跳,他不过是一个车夫,讲学不是读书人的事情吗?
佟安说道:“这位颜先生的讲学都是用白话,就是讲给普通百姓听的。”
“颜先生之前在山东组织过山东漕运的罢运,给山东漕工们争取了待遇。”
“所以我也想让你一起去听听。”
祥子立刻说道:“佟先生,是山东的那位颜钧颜先生吗?”
佟安点点头。
祥子是山东逃难到京师的,他从一些老乡口中,听说过这位颜钧颜先生的大名。
听说这位老先生是王泰州的弟子,曾经在南直隶听过王艮讲学。
东南那位大都督,他的学术也有一部分师从泰州学派。
而明廷这边,张居正所编写的学术,在抄苏泽学术理论的时候,最后发现自己能用的那部分,也基本上就是泰州学派的那部分。
所以如今泰州王学在整个中原思想界位置非常微妙。
无论南北,都抄了一部分泰州王学的学术理论,但是无论是苏泽还是张居正,都不认为自己是泰州王学的传人。
泰州王学真正的传人颜钧,在整个学术界的位置就更微妙了。
颜钧不著书立作,最热衷于给普通百姓讲学。
他在盐城的时候给盐丁讲学,组织了盐城的盐丁运动。
后来在东南占领了南直隶后,颜钧又背上山东,给山东的漕工讲学,组织了山东漕工的罢运。
漕工罢运之后,明廷为了山东前线的安定,给山东漕工增加了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