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次,俞大猷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自己的上司胡宗宪也要巴结严嵩,自己就是没有后台,所以这次才吃了这么大的亏。
让儿子跟着苏泽,是因为俞大猷看到了苏泽的能力和手腕,他又是福建科举的解元,日后步入官场未必不能平步青云。
俞大猷将自己家族的下一代押在了苏泽身上,他对着苏泽一拜道:
“这次多谢苏相公搭救,我这犬子,带兵打仗的本事学了我七成,着实是不堪大用,但是做个宿卫值守的护卫还是合格的。”
苏泽托起俞大猷说道:“俞小将军能去通政司为父鸣冤,勇气已经超过了当世大多人了,俞家后继有人了。”
俞大猷心中是高兴,他恢复了一点豪迈说道:“能继续为国效力,已经是俞某最高兴的事情了,军令在身,不能延误,就此告辞了!”
俞大猷和身后的两个士兵打了招呼,一行人骑着马向西北方向而去。
等到目送父亲离开,俞咨皋对苏泽说道:“请苏相公收留。”
苏泽拉着俞咨皋说道:“自家世交兄弟,何出此言,就算是不在军中,也不是没有抗倭的机会,我们回南京吧!”
苏泽这一次被驱逐出京,他回头看向京师城墙,现在的嘉靖皇帝虽然已经有老迈之相,但是对朝局的掌控还是非常厉害的。
严党和清流互相制衡,朝廷还在皇帝的掌控中。
而嘉靖的权术也还是很厉害,这一次处理结果可以说是权术运用的典范。
绝口不提俞大猷有没有冤屈,避免了朝廷构陷有功将领的道德滑坡,只是用作战不利惩罚俞大猷,让他去大同“戴罪立功”。
又拔出了俞大猷在东南的势力,等于变相流放了俞大猷,还剥夺了俞家世袭的军职。
皇帝也没有处理清流,但是没有官方禁止《说岳全传》这本书,等于也敲打了清流,这本书的流传会继续虚弱了徐阶在清流中的领导地位,让日益壮大的清流分裂。
最后皇帝也没有惩罚苏泽,但是将他驱逐出京师回南京读书,不让他继续在灵济宫讲学。
这一套组合拳可以说是相当的老练,明明是苏泽做的局,皇帝却成了其中最大的得利者。
这倒是燃起了苏泽的斗争之心。
这才对嘛,这么这么强大的对手,这场“棋局”才能这么有趣。
不过嘛,吾未壮,君已老。
苏泽继续从永定门码头登船,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
“汝霖兄!”
苏泽是悄悄离京的,他惊讶的看向码头,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长长的胡子,如同星空一样的眸子,虽然是便装,但是苏泽一眼就看出是张居正。
“张兄。”
苏泽没想到竟然是张居正来送他。
苏泽重新走回岸边,对着张居正行礼。
张居正说道:“我听了汝霖兄的讲学,汝霖兄日后必能成圣贤!”
张居正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而是夸赞起苏泽的学问道:“四民道德一说,可以称之为立言也!张某拜服。”
说完,张居正对着苏泽一拜,接着他说道:
“汝霖兄,你现在就讲学,是不准备入仕了吗?”
苏泽看着张居正未置可否,张居正继续说道:
“自从出了阳明先生之后,朝廷必定不能容忍一个在朝堂的学宗了。你是要走阳明先生的路,那就很难在科场求功名了,你是要用道德教化世人吗?”
好敏锐的张居正,苏泽不由感慨,这一次进京,苏泽算是对自己现在和未来的对手都有了了解。
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张居正诚恳的说道:“立言也是三不朽之一,可阳明先生在的时候,时局如此,阳明先生之学说发扬光大的今天,时局依然是这样,汝霖兄真的确定这条路能有用吗?”
好家伙,苏泽没想到张居正竟然能说这样的话。
张居正继续说道:“我从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志向,今日可以和汝霖兄说一说,我要效法王荆公,变法图强!”
张居正看向苏泽说道:“他日我为大冢宰,必定邀请汝霖兄编写《三经新义》!”
苏泽再次看向张居正,《三经新义》可以说是王安石变法的法理基础和政治纲领,张居正这个邀请,等于是让苏泽负责他日后变法的思想建设。
好家伙,不愧是名留青史的顶尖人物,张居正果然不凡。
苏泽有些敷衍的说道:“那我就等着张兄位列宰辅的那一天了。”
张居正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汝霖兄是不信我,也对,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竟然妄谈入阁拜相,确实让人耻笑。”
苏泽却摇头说道:“张兄说这话,我信。”
“我只是想要问,历来变法,是为了什么?”
“富国图强也!”
“非也,在我看来,无论是商鞅、桑弘扬、杨炎还是王安石,他们的变法都是一样的。”
张居正露出倾听的表情。
苏泽说道:“这些变法,不过是将朝廷杂税并入正税,然后用规范的方法征收正税,使国家财政富足。”
张居正一惊,他研究翰林院的资料,这些年的心得竟然和苏泽一样!
苏泽继续说道:“可杂捐折入正税,难道百姓就能不再多交税了吗?不能吧,王安石之后,宋廷在原本加税的基础上,又开征了更多苛捐杂税。”
“变法变法,不过是越变越多罢了,能富国,不能强民也。”
“我求的,是富国富民之道。”
说完,苏泽拱手道别。
张居正若有所思,不过他也是信念坚定的人,不可能因为苏泽一句话改变志向。
张居正突然想到了对曹操的评语。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
张居正连忙摇头,如今丰亨豫大,哪里是乱世。
本卷完
晚上新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