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些日子,苏泽每天不是讲学,就是在沙滩上忙着晒盐。
两餐后还要研究《孟子》,傍晚回去还要精炼精盐,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林良珺也被苏泽的态度感染,在卫学读书认字也认真了不少,等到月底的时候,苏泽终于迎来了收获。
在烧光了自己那十亩芦田的干芦苇之后,苏泽一共制造了三百斤的精盐。
就按照一斤一百文算,这就是三万文钱。
福建的铜钱成色还算是不错,一千五百文钱可以兑换一两银子。
三万文钱,差不多就是二十两银子。
剩下的银子卫所再凑凑,就能补足三十二两的械斗罚银了。
不过苏泽帮助长宁卫也不完全是无私帮助,他已经和宗祠签订了协议,长宁卫的滩涂都给苏泽晒盐,这两年售盐的收入都归苏泽所有。
苏泽对于闽南这些宗族有了新的认识,长宁卫经过七代的发展,已经形成了相当有体系的宗族体系。
宗族资助个人,个人回馈宗族,这种类似于“天使投资”的关系已经很成熟了。
如今长宁卫更是已经衰弱不堪,苏泽这样的“能人”正是长宁卫急需的,所以这次承包滩涂的条件非常的优厚。
谈妥了承包滩涂的事情,苏泽返回卫学,他再次拿起《孟子集注》,认真的研读起来。
所谓的集注,其实就等于如今的古文翻译,古文今译,自然也会夹杂私货,朱熹的《孟子集注》中,就夹杂了朱熹的私货。
苏泽正在《孟子集注》中的《尽心章句下》,这章中有一段孟子的千古名言。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后世解读都说这是民本思想的开端,但是在朱熹的集注中,解释却是这样的:
“社,土神。稷,谷神。盖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而君之尊,又系于二者之存亡,故其轻重如此。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苏泽冷笑了一声,也难怪后世将朱熹批臭,孟子的民本思想,却在朱熹的曲解注释下混淆了概念,还能阐发出一套等级森严的封建体系。
朱熹将简单的民贵君轻,先说成了“君王的至尊的地位依赖于社稷和民的存亡,所以民要比君王尊贵”。
故意不讲君和民的轻重关系,却只是大而化之的谈民是君的存在基础,这就是妥妥的诡辩了。
而后一句则是更离谱。
“能得到天下万民归心的是天子,能得到天子垂青的只能做诸侯,得到诸侯之心的只能做大夫。”
明明是解释“民贵君轻”,朱熹也能搬出了自己这套君君臣臣的体系,苏泽也是佩服他的脑回路。
后文更将“社稷倾覆”归咎于“诸侯无道”,决口不提君主的责任和义务。
理学的流毒就在于这里,朱熹将纲常奉为圭臬,一点都不肯批评所谓的君父,这就和如今大明朝廷中的所谓“清流”一样,看起来声势十足,动不动就死谏君王,实际上屁用没有,完全就是博取名声和自我感动。
这一套理论自然被统治者喜爱,在后世被定为科举必考书目,明清的读书人也被打断了脊梁,所谓儒学大家“水太凉”的气节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苏泽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书,要不是为了刷技能,这种书真的是一句话也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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