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镇被连绵起伏的低矮山峦环拥,镇中隐匿的条条密道蜿蜒盘绕,直抵山腹之下的“冥渊洞府”。
不久之前,伏龙教玄武堂分堂主周大勇和香主韩厢在得知少教主棠宁将要亲临此地的消息后,耗费诸多心思觅得此处。
棠宁对此地甚为满意,便将它当作执行本次任务的临时据点。
这洞府的入口狭窄幽黯,仅能容一人侧身徐行。继续往里行进,洞顶渐次升高,形成开阔的穹顶。穹顶之上,倒垂着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有的似利剑般锋锐尖利,有的如蟒蛇般蜿蜒屈伸,于微弱的光线里闪耀着神秘莫测的光泽。
沿着通道不断深入,大小各异的石室星罗棋布。再往更深处走,开阔宽敞的大殿赫然呈现眼前,厅内竖立着数根粗壮硕大的石柱,支撑着沉重的洞顶。
身着一袭墨色衣衫的伏龙教少教主棠宁,漫不经心地斜坐在大殿正中央那由黑色巨石精心雕琢而成的交椅上。
他微微垂首,额前几缕不羁的黑发低垂,半遮那双深邃且幽暗的眼眸,漠然之态恰似千年不融之寒冰。他的唇角紧抿,毫无弧度可言,似乎哪怕牵动一丝肌肉都觉赘余。那线条刚硬的俊朗面庞,此刻更似石雕,冷峻之姿令人不敢直视。
华刚华强两兄弟神色凝重,步履匆匆一路疾行至大殿内,继而毕恭毕敬抱拳禀告:“少教主,据手下所传讯息,迷魂镇内今有外人贸然闯入。”
棠宁并未抬首,那冷酷却略显苍白的面庞在昏暗的烛光中波澜不惊。其声清冷若寒泉幽咽,毫无温度地道:“何人?”
华刚忙不迭回应道:“共计八人。其中有两人乃属下所雇用以散布消息的当地人,当时被慕冲带人穷追不舍,慌不择路而误入此地。”
棠宁稍微抬眸,冷然道:“慕冲?”
华刚赶忙解释道:“少教主,便是我兄弟二人与玄武堂兄弟曾于半路截杀,却在关键时刻为青衣人所救的那人。”
棠宁目光一凝,追问道:“他可是靖王慕容冲,有没有查到一丝线索?”
华刚面露难色,垂首嗫嚅道:“这.....还未曾查到。”
棠宁并未对华刚华强兄弟二人办事不力予以斥责,他只是徐徐抬头,睁开微眯的双目注视着他们。此际,两兄弟顿时感到仿佛被无边无际的寒冰冻彻身心。
“这小子至黎县后,便被潭花村的柳音音所迷,整日心心念念欲抱得美人归。其后,又与一名唤作杨红瑛的女子纠缠不清,关系暧昧。”慕白露出邪魅的笑容,缓缓说道。
棠宁眉头微皱,轻咳一声。
“慕冲的行为举止,实不似王爷应有的风范。但倘若如此,那他又因何对朝廷赈灾之事这般关切?”慕白赶忙补充道,神色间满是疑惑,眼眸中却闪烁着狡黠之光。
“他这般放浪形骸,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邢天于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众人皆不再言语,清寒的水滴自洞顶岩石缓缓坠落,滴答滴答之声于这寂静殿内显得格外清脆。
“他们一共几人?”沉默须臾,棠宁打破沉寂问道。
“与慕冲同行者共有四位女子,其中两位乃一直随侍其左右的侍女白霜与白露。另有两位姑娘,一位是杨红瑛,一位是柳音音。”华强迅疾答道。
“哦?这下倒是有好戏可瞧了。”慕白嘴角上扬,略带几分幸灾乐祸道。
华强接着道:“少教主,据手下兄弟严密观察,慕冲等人已被困于镇中,脱身不得。”
邢天抱拳趋前一步,冷笑言道:“少教主,那慕冲等人自投罗网,不论他是否为靖王,我等何不趁此良机将其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他们迟早会困死在镇上,无需我们动手。”棠宁不疾不徐道,面上神色毫无变化。
“是,少教主!”邢天赶忙低头应道。
“那帮青衣人与我们明争暗斗,至今难分胜负,他们才是真正需要全力应对之人,切不可因小失大,打草惊蛇。”棠宁目光如炬,那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整个人犹如苍狼般孤傲,冷冷地道。
众人齐声应道:“谨遵少教主之命。”
这时,一间石室之内骤然传来碗盘摔落在地的清脆声响,于这幽秘深邃的洞穴之中显得格外刺耳,令人心悸。
棠宁微微侧头瞥了一眼,神色漠然如霜,朝着石室稳步走去。
石室中,微弱的烛光颤颤巍巍,摇曳不定,光影交杂错落。
只见皇帝慕容峯的十一弟慕容扉暴跳如雷,犹如发狂的猛兽,不顾一切地将身旁的物件肆意乱砸,往昔的温文儒雅此刻荡然无存。
慕容扉瞧见棠宁进来,怒不可遏地伸手指向他喝道:“你,你们究竟是何人,竟敢将本王囚禁于此?”
棠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胆寒,缓缓说道:“你无需知晓。”
“那为何将本王囚禁在此?”慕容冲急切地追问,声音因愤怒而剧烈颤抖。
“到时你自会明白。”棠宁的语气平淡如水,毫无半分情感起伏,那冷漠的神态仿佛眼前之人的愤怒与质问根本不值一顾。
“棠璃呢?我要见棠璃!”慕容扉气急败坏地叫嚷,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她走了。”棠宁道,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波动,宛如世间万物都无法触动他的心弦。
“走了?去往何处了?”慕容扉急切地问道,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
“不知道。”棠宁道,冷漠的声音在石室中无情地回荡,撞击着石壁,又反弹回来,更增添了几分彻骨的寒意。
“她走了?她怎能走呢?她还欠我一个解释!”慕容扉喃喃低语,一副深受重创的模样。他发丝凌乱不堪,衣冠不整,往昔的尊贵仪态全然消逝。
棠宁只是淡淡地看了慕容扉一眼,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脚下的碎石在他的踩踏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棠璃,你骗我!你为何要骗我?为何把我带到这里?”
慕容扉绝望地仰天怒吼,声音在石室中反复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孤独的嘶吼声在空气中孤独地飘荡。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慕容扉缓缓蹲下身子,瘫软在地,泪水如决堤之水不受控制地流淌而下,狼狈不堪。
他双肩颤抖不止,口中仍在喃喃自语:“为何上天要如此折磨我?为何让我钟情于她?为何我当初未被闵江的滔滔江水吞噬而是被她搭救?她既然救了我,可为何又要加害于我?”
石室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气息,潮湿的石壁上,水珠缓缓滑落。
慕容扉的内心被痛苦和忧伤全然占据,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却又束手无策。
迷魂镇那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内,气氛显得格外沉寂。
众人在经历了一天的奔波劳累后,睡意如潮水般来袭,渐渐地都合上了沉重的眼皮,进入了梦乡。
慕容冲在恍惚混沌之际,猝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动静。他霎时警觉陡生,睁开深邃的眼眸,起身出门探寻究竟。
夜色沉沉没有半颗星辰点缀,仅有一轮残月散发着微弱而清冷的光辉。
慕容冲看到一条鬼魅般的人影在前方飘忽不定地晃动,于是毫不迟疑地身形一闪跟了过去。
其余众人皆被慕容冲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所惊醒,原本沉浸于梦乡之中的他们,刹那间便从那混沌的睡意里挣脱而出。
白霜与白露对视一眼,相互心领神会。只见她们疾速地执起身旁的佩剑,身形矫健敏捷,仿若离弦之箭一般毫不犹豫地疾冲而出。
柳音音见此情景,内心被惶恐与紧张所充斥,她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双眸目不转睛,紧紧地凝视着门口的方向。
“喂,你在担心他?”杨红瑛满怀敌意地盯着柳音音,蛮横地问道。
“没,没有。”柳音音的表情极不自然,矢口否决道。
杨红瑛双手抱在胸前,挑眉挑衅地说道:“哼!真是个胆小鬼,连这都不敢承认。不过我告诉你,你担心他也没用,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柳音音强作镇定,淡淡地回应:“既然如此,杨姑娘何必忧虑呢?”
杨红瑛被柳音音这一句话噎得脸色发青,“你……你这嘴皮子倒是厉害,可改变不了事实!”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一个肥胖低矮的身影却倏地闪了进来,一双狡黠的小眼睛还在不停地四处窥探。
音音在瞥见他的刹那,惊得面色煞白,脚步踉跄着急速后退了好几步,身躯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杨红瑛形同夜叉,凶神恶煞般地将鞭子猛地扬起,恶狠狠地叱道:“刘能,你来这干什么?莫不是想挨打?”
刘能狡黠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对着杨红瑛说道:“我是来帮你的。”
杨红瑛怒目圆睁,怒斥道:“一派胡言,本姑娘岂会需要你帮忙?”
刘能不紧不慢地悠悠说道:“我把柳音音带走,让她远离你那位慕冲公子,这难道不算帮你的忙?”
柳音音听闻此言,刹那间花容失色,急忙快步走到杨红瑛跟前,苦苦肯求道:“杨姑娘,求你帮帮我,千万莫要让他将我带走。”
杨红瑛眉头紧紧皱起,微微侧过头去,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犹豫,目光中似有不忍之色。
刘能扯着嗓子大喊道:“这柳音音生得国色天香不说,而且温婉体贴,怪不得那慕冲愿意花一万两银子将她从我这抢走,还对她朝思暮想。”
柳音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紧拉住杨红瑛的衣袖,拼命地摇头解释道:“杨姑娘,你千万莫要听他胡说。我和慕公子之间是清白的。”
杨红瑛此刻却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将柳音音的手用力甩开,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刘能见状,脸上露出得意且猥琐的笑容,走到柳音音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柳音音,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还是乖乖跟我走吧。”
柳音音绝望地望着杨红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带着哭腔说道:“杨姑娘,难道你真的如此狠心?如果慕公子来了见不到我,你将如何交待?”
“够了,不许你以后再提到他的名字!”杨红瑛怒声说道,那眼神仿佛能喷射出熊熊烈焰,随后又扭头对刘能喝道:“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