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下意识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可目之所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小偷的影子。
趁着慕容冲分神的片刻,杨红瑛已经迅速地拉住他的胳膊,脚下生风,边跑边急切地说道:“快跟我来,小偷往那边去了。”
慕容冲一时不察,还未反应过来,手臂便被杨红瑛紧紧拽住,接着整个人就被她拉着一路奔跑起来。
他心中焦急又疑惑,急切地说道:“小偷到底在哪?莫要戏耍于我!”
“快跟我追!”杨红瑛拼命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脸上硬是挤出焦急的神情,故作焦急地大声说道。她脚下的步伐愈发加快,拽着慕容冲不肯松手。
“公子,等等我们!”白霜和白露在后面看到慕容冲被杨红瑛拉着跑远,顿时心急如焚,赶忙加快脚步紧紧跟了上去。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呼啸着响起,强劲的气流吹拂着发丝。
慕容冲在这一路的拉扯中有些失神,脑袋里还在思索着那所谓的“小偷”之事。
待他终于渐渐回过神来,放眼望去,才发觉自己已被杨红瑛连拉带拽地带到了一条幽静巷子尽头的普通宅院前。
杨红瑛停了下来,气喘吁吁,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眉眼弯弯地笑道:“到啦,这就是本姑娘的家。今晚诸位就在此留宿吧。”
慕容冲不禁无奈地紧蹙双眉,沉声道:“你这丫头,怎能如此这般使诈?”
杨红瑛双手叉腰,下巴微微上扬,轻哼一声后回应道:“哼,谁让你不听我的,我此般做法也是为你们着想。这县城之中,再无比我家更为合适的居住之处了。”
慕容冲伫立原地,刚欲开口,便被杨红瑛不由分说地双手猛力一推,径直将他推进了院中。白霜和白露也只有跟了进来。
“爹,我回来啦!”杨红瑛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着高声喊道。
“你这丫头,又往何处疯玩去了?”严肃却又饱含着无尽宠溺的声音悠悠传来。
一位面容清癯、儒雅之中透着几分傲气的中年人缓缓踱步而出,此人正是前黎县主簿杨霖。
只见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衫,身姿笔挺,眉宇之间不仅透着一股文人的书卷之气,还隐隐流露出一种清高傲岸的气质。
杨红瑛蹦蹦跳跳地奔至杨霖身旁,那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兴奋的光芒,愉悦地说道:“爹,表妹不是被那仙台镇的刘能给欺凌了嘛,我今日找他算账去了。”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这般冒冒失失前去,万一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杨霖眉头紧皱,面色一沉,严肃地说道。
“爹!你瞧我不是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地站在您面前嘛。”杨红瑛娇嗔地扯着杨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着娇说道。
杨红瑛笑嘻嘻地挽着杨霖的胳膊,指着慕容冲说道:“爹,容女儿为您介绍一番。这位乃是慕冲公子,还有白霜、白露两位姑娘,今日之事全赖他们仗义援手。”
杨霖闻言,赶忙向前一步,双手抱拳向慕容冲等人施礼,说道:“原来是诸位帮助小女,杨某在此深表谢意。”
慕容冲亦抱拳回礼,说道:“杨伯父言重了,路遇不平,自当拔刀相助。”
杨霖笑着颔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说道:“诸位一路奔波劳累,想必疲惫不堪,快请进屋休憩。”
众人步入屋内,慕容冲抬眸打量起这厅堂来。
但见这厅堂面积不大,靠墙之处摆放着一个简易的木质书架,上面罗列满了书籍与一些卷轴,虽略显陈旧,却洁净无垢。一张四方桌坐落于屋子中央,几把同样木质的椅子环伺其旁。桌上置着一套粗瓷茶具,旁边乃是一小盆文竹,翠绿的枝叶为这屋子增添了些许生机。
墙壁之上悬挂着几幅字画,笔力雄浑苍劲,意境深邃高远。屋子的一角安设着一张古琴,琴身古朴典雅,琴弦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之下闪烁着微芒。窗边挂着一幅竹帘,微风拂来,竹帘轻轻摇曳。
杨霖热情地招呼众人落座,一边亲自为他们逐一倒茶,一边说道:“诸位,请用茶,粗茶薄水,还望切莫嫌弃。”
慕容冲等人赶忙拱手作揖,神色诚恳真挚地连忙道谢。
慕容冲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赞叹不已:“这厅堂布置质朴,却清逸雅然,书卷字画、琴竹相依,不愧是充满文人风骨的高洁之处。”
杨霖谦逊地摆摆手,说道:“慕公子过奖了,不过是陋室一间,随心布置罢了。”
杨红瑛在一旁说道:“哼,算你有眼光。我爹向来喜欢这些东西,做人更是高风亮节,不然怎么会愤而辞官不肯和赵扩那狗官狼狈为奸呢?”
慕容冲听闻杨红瑛的话,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白霜和白露也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诧异。
慕容冲拱手问道:“杨伯父,方才杨姑娘所言可是真的?不知其中详情究竟如何?”
杨霖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此前在县衙任主簿一职。此次洪灾来势汹汹,百姓受苦,我心急如焚,去求那县令赵扩开仓放粮、及时赈灾。可那赵扩,一心只想着自家的财产,对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我一介主簿,手中无权无势,实在无力拯救百姓于水火,一气之下,便辞官归家。”
杨红瑛气愤地插话道:“爹,那赵扩实乃恶贯满盈之徒,只晓得自己贪图享乐,全然不顾百姓的生死存亡。您辞官之举甚是明智,与他共事简直是对您的莫大侮辱。”
慕容冲听完,心中对杨霖的刚正不阿与爱民之心敬佩不已,赞道:“杨伯父高义,舍官帽而为民,实在令人钦佩。”
杨霖苦笑着摇头:“慕公子谬赞了,我不过是良心难安,无法同那等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罢了。如今这官场,黑暗腐朽,实在是让人心寒。”
慕容冲微微皱眉,说道:“杨伯父,话不能这般说。虽有赵扩这等贪官,但皇上圣明,朝廷也不乏清正廉洁之士。只要我们心怀信念,总有一日,官场会清正,百姓能安居乐业。”
杨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很快黯淡下去:“慕公子所言虽有道理,可如今这局面,谈何容易啊。”
慕容冲轻轻放下茶杯,目光坚定地看着杨霖,说道:“杨伯父,万事开头难,但倘若人人都因艰难而却步,那这天下百姓又当如何?您的正义之心和为百姓的担当,才是这混沌世道的希望之光。只要有您这样的人在,官场就有清正的可能。”
杨霖微微动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说道:“慕公子所言,让杨某惭愧。只是这官场积弊已久,想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白霜轻声说道:“公子说得对,只要人心向正,点滴之力汇聚起来,也能成为滔滔江河,终有一日能涤清这官场的污浊。”
杨红瑛双手抱胸,言道:“哼,那便瞧瞧你们能有多大能耐。不过倘若真能让那些贪官受到惩治,让百姓过上安乐日子,本姑娘亦甘愿贡献一份力量。”
慕容冲轻轻一笑,继续说道:“知府崔得安和知县赵扩赈灾不力,欺上瞒下,已被皇上革职查办,想必杨伯父也有所耳闻。”
杨霖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此事确有耳闻,只是新官上任,不知是否又会是一个只谋私利之辈。”
慕容冲轻摇手中折扇,自信言道:“杨伯父且放宽心,此次朝廷决意整顿吏治,新上任之官员定会如杨伯父这般清正廉明,有所建树。”
杨红瑛眨动着双眸道:“你又何以这般笃定呢?”
慕容冲神秘一笑,悠悠说道:“若你不信,不妨拭目以待,瞧瞧这新任知县究竟如何,可好?”
杨红瑛双手叉腰,不服气说道:“哼,那本姑娘便等着瞧,倘若并非如你所言,看你如何交代。”
杨霖轻咳一声,面色肃然,沉声道:“红瑛,切不可无礼。”
杨红瑛俏皮地对着慕容冲扮了个鬼脸,而后双手抱胸,微微撅起嘴巴,不再吭声。但那灵动的双眸,仍不时地瞟向慕容冲,其间透露出一丝好奇与倔强。
杨霖面带歉意,向慕容冲说道:“红瑛这孩子,自幼失恃,她娘早早离世,一直是我将她拉扯长大,故而难免对她宠溺过甚。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还请公子莫要与她计较。”
慕容冲微微一笑,轻轻摆手,和声道:“杨伯父言重了,令嫒性情直爽,率真无邪,我岂会介意。”
杨霖眼神望向窗外深深叹息,满面忧色道:“唉,如今这黎县遭遇此等洪灾,百姓流离失所,生活苦不堪言。虽说那赵扩已被革职,然而新任知县尚未到任。灾后重建之事,纷繁复杂,不知我黎县百姓何时方能安居乐业。”
慕容冲目光坚毅地望向远方,宽慰道:“莫忧,用不了多久,一切皆会向好。”
杨红瑛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朝杨霖娇嗔道:“爹,这般折腾许久,众人的肚子皆在咕咕作响,都还饿着哩。”
杨霖一拍脑门,忙不迭地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只顾着闲谈,竟将吃饭这等要事抛之脑后了。我这便去筹备晚饭。”
白霜和白露起身,浅笑嫣然道:“杨伯父,我们前来协助。”
不多时,厨房中飘出缕缕饭菜的香气。虽说仅是简单的清炒蔬菜与粗米饭,然在这灾后物资匮乏之刻,实是极为难得。
众人围坐在桌旁,昏黄的烛光映照着每个人的面庞,为这冰冷的灾后夜晚增添了几缕温馨暖意。
杨霖举起酒杯,眼中满含感激之情,说道:“今日多谢诸位,于这艰难时刻慷慨相助。粗茶淡饭,还望诸位切莫嫌弃。”
慕容冲笑着回应道:“杨伯父太过客气了,历经这场洪灾,能有如此温暖的一餐,已然极为珍贵。”
大家边吃边谈,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气氛融洽和谐。
杨霖感慨万千道:“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这场洪灾虽让生活变得艰辛,但能结识诸位,实乃幸事。”
一顿饭下来,众人的关系愈发亲密。杨霖与慕容冲更是极为投缘,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