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舍了刘氏的事儿吗?”隆盛帝一听他这安慰,当场暴跳如雷,差点儿就跳起来和周临渊理论了:“这是事关朕颜面的事儿,怎么能和舍了一个女人混为一谈?……”
看他激动无比的样子,好似又像要之前那样长篇大论开始喋喋不休,周临渊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冷声打断他的话:“那作孽的是您自个儿生的好儿子”
隆盛帝被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气噎在胸间喘不过来,却听着周临渊还在不耐烦的催促道:“更何况现在重要的是冯家相信刘氏怀孕这事儿瞒不了多久,御医令那老头子虽然知道这事儿,可是难保刘氏自个儿心里有数,到时猜出了什么,和冯家人勾结,二皇子到时候有什么动静,到时可能会更麻烦一些”
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冯家人如果和隆盛帝之间的局面,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之前小冯氏的死以及刺杀皇后等人的仇,如今虽然表面看来还算平静,可是谁也不敢保证,这平静到底能维持到什么时候。隆盛帝发了一会儿火,心里的郁闷又消减了一些,此时听儿子说起这话,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努力将自己那丝受损的自尊给忘到心底的角落,这才和儿子开始讨论了起为。
父子俩之间好似又回复了以往的模样,只是隆盛帝心里,多少还是有了些疙瘩,儿子知道这事儿,没告诉自己,反倒是私底下开始了布置,不管他这么做是什么原因,可是又置自己于何地?更何况儿子聪明能干,当父亲的骄傲,可是心里却多少生出了防备与警惕,两人商量之时,父子俩之间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亲密对对方不加提防,隆盛帝明显变得谨慎了许多,好多次也是态度暧昧不明的不加表态。
两人在殿里商量了大半天,周临渊将自个儿的整个计划说了出来,包括这些日子以来的埋伏与安排,隆盛帝听他说完,心里滋味儿复杂,如果不是他是那当事的受害人,估计他也会觉得儿子这个计划确实是好,不止好而且是毒,一击即中,将二皇子一觉铲除了个干净不说,而且冯家人还得受此牵连,并且还报了他**皇后这些年受冯氏欺压的仇,果然是一举好几得。
隆盛帝眼里露出复杂的光芒,他对周临渊这个计划,已经再也说不出任何指点的话来,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阵,周临渊看他眼睛里始终有着怀疑与隔阂,脸上神色跟着柔和了下来,叹了一口气,父子二人安静了半晌,周临渊这才向隆盛帝起身告辞,隆盛帝也没有再挽留的心思,事实上他从被戴了绿帽开始到现在,一直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儿,和周临渊说完话之后,虽然觉得不再那么难受,可是这根梗在心间的刺,并不是就此完全拨除了,他看了周临渊半晌,这才挥了挥手:“去吧,去陪陪你母后,朕这一辈子始终是亏了她,去将黄怀给朕叫进来”隆盛帝话语里带着唏嘘之意,周临渊身子微微一僵,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摆明了他的态度,因为对皇后有愧疚,所以这次周临渊与明绣做的事,看在皇后的份儿上,他就这么算了,不再追究,只是心里,终究是过不去这个坎儿。
“父皇,”周临渊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并没有立马往殿外走,反倒身形停顿了下来,虽然是背对着帝王,可是话里的决心,却是一字一句的表达了出来:“原本以为,皇位是我最为重要的东西,可是,现在不管您相不相信,这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那么重要所以,您不用再担心,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做出您想像中的事情。”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清冷,虽然并没有斩钉截铁的保证,可就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隆盛帝脸上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性子,他一向是清楚的,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受到的震撼与感动,难以言喻,就连之前听到刘氏背叛自己时,他也能冷静以对,可是此时,他却是觉得喉咙干得说不出一句话,半晌之后,才心里澎湃激动的语无伦次道:“你……你说,什么?”
“那曾经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可是现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您不用再多想,到时,我会将元儿送进宫里让您照顾。”话里的意思,显然是有已经不想要再坐上皇位的心思,而将儿子周瑞宁送进宫里让隆盛帝照顾,显然是有他不愿意再做皇帝,可是要再赔隆盛帝一个未来的继承人的意思。
这么全天下人都梦想也要坐上来的皇位,就这么被他轻易的放弃隆盛帝之前心里担忧害怕,可此时听儿子这么一说,却又是觉得心痛得无以复加,看着儿子挺得笔直的背脊,好似这背影透着坚决与孤单,他张了张嘴,突然间神情好似萎靡了下来,以往对儿子们的不信任,以及防备与不安,到了此时,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里有些激动与愧疚还有一些羡慕与愤怒,种种心情纠结在一起,隆盛帝开口时,语气复杂:“要知道,这皇位可是天下至尊,周临沂可是时时都想坐上去的,你努力了这么多年,难道现在就要放弃了?”
“皇位虽然好,可是也有比皇位更好,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东西”周临渊淡淡的笑了起来,笑容里含着温柔的妩媚,这一抹温柔,将他俊美面容间的冷冽冲淡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明媚了许多,不再像之前让人望之而心里生畏,隆盛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的神情,竟然微微羡慕了起来。
皇位确实是好,当初他费尽了心思,才坐上这个万上之上的位置,可是坐了上来,这些年他过来并不如何快乐,甚至连一次照自己本心活的时候都没有,为了坐稳皇位,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他放弃了心心念念那个人,不知手里染了多少鲜血,更是连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也是想亲近,可是却又亲近不得,父子间原本是天下至亲的骨rou,偏偏互相防备互相算计,这些年为了大周朝,他战战兢兢,喜怒哀乐都由不得自己的心思,他错了吗?
“你要知道,你真放弃了,这皇位可是多的是人觊觎的”隆盛帝觉得自己有些不甘心,自己紧紧盯了一辈子的皇位,被周临渊这么轻易说放弃就放弃,好似有一种失落,好似又有一种不甘,他盯着周临渊的背影,好似要从他身上,看出他不过是在开玩笑的意思来,周临渊淡淡的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神情间有些警惕,又有些愤怒,好似一个小孩子紧紧藏住自己最珍爱的东西,怕被人抢走,可是突然间,他发现藏着的这件东西人家并不想要,他藏着也没用时,那种不甘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谁敢抢?这皇位虽然我不坐,可是我儿子必须坐上去这天底下,是我儿子的,谁也抢不走”话语中,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与自信,他笑得狂妄而又不羁,可是话语里的自信与霸道,却是让隆盛帝有些哑口无言,跟着低低笑了出来:“你这小子,也不知道到底像了谁了”语气里,有些唏嘘,有些感叹,隆盛帝仔细看着周临渊,这个原本他以为自己最了解,也是最喜欢的孩子,一次次给他惊喜,到如今,竟然已经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这样:“是想以此,让朕不加罪你媳妇儿吗?”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您只要知道这个结果也就是了”周临渊虽然并没直接承认,不过话里的意思却也就是这样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隆盛帝再次行了礼,这才退出了养心殿,将一直守在外头没有离开的黄怀叫了进去,自个儿才坐上了来时的步辇,让人抬回坤宁宫里。
虽然周临渊没承认,不过他与隆盛帝心里都是明白的,刘氏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却正巧被明绣看到,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这样天大的丑闻,隆盛帝都不会容许有一个活口的存在,就算这个人是他的儿媳妇,可是这天底下,能真正保住秘密的,也就只有死人。周临渊借着这个机会,向隆盛帝保证,用了失去往后万乘之尊的地位,换来自个儿媳妇儿的平安,虽然心里对于能失去登上那个天底下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有些失落,不过好在,明绣的性命,却是保住了对于他的提议,隆盛帝是会同意的,其实任何一个帝王,坐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不管坐得稳与不稳,可都却是会像走火入魔一般,不愿意再下来,所以古往今来,才会有那么多帝王,临老时就开始钻研长生之道,不愿意舍了这人间的繁华与富贵,就这么撒手而去,变成一杯尘土。
隆盛帝虽然胸怀宽广,可他依旧是人,依旧也摆脱不了这种通病,他是喜欢周临渊,可是这种父子间的喜欢与亲情,在触及到皇后的争夺与继承上时,一样免不了这种互相防备的情绪,他也希望自己能真如臣下所呼吸的那般,万岁万岁再万万岁,可是人总免不了一死,但是就算是要死,他也希望能活到最后一刻才死,并不想要儿子等不及了,要催着希望自己早死,让他继位。
周临渊已经二十岁了,而隆盛帝今年还不满四十岁,如果好好保养身子,他最少能活到六十岁以上,可到时的周临渊已经四十岁了,他能忍得住吗?如今周临渊的承诺,让他心里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用失去皇位的代价,换来明绣的生命,虽然她知道的秘密太过重要,不过却也足以抵消了。
即赔了一个儿子给隆盛帝当继承人,自己又少了一个再盯着盼他死的儿子,这笔买卖,不管怎么来说,都是隆盛帝赚了。他这有生之年,就算是活到六七十岁,到时孙子也不过才二三十岁,继承皇位来说,还刚刚好而已,并不会等到迫不及待。这样对他来说,自然是少了后顾之忧,不用怕以后大周朝后继无人,死了之后无颜面对祖宗;也不用再怕太子做得太久,不耐烦了想干掉自己上位,更是全了,皇家父子之间的骨rou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