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五月二十七日子时,锦州城外七八里的一处村寨附近,韩林等人半猫着身,走在半人来高的草稞子当中。
对锦州城左近最为熟悉的金士麟走在队首,即便是在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中,金士麟也能凭借脑海当中的记忆,引领队伍前行。
韩林贴队的五十余个战兵摆成了一字长蛇的阵势,一个挨着一个,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摸着黑向前挺近。
韩林对于战兵饭菜的结构十分重视,没有肉可以,但每顿必然少不了菜蔬,由此他们队连一个夜盲子也没有。
而且他们这一队,在韩林的带领下,几乎每个月都会进行夜战的操训,因此无论是行进还是战斗,都可以算得上得心应手。
而他们百米开外的官道上,一根根点亮的火把,犹如蜿蜒地火龙一般,正逶迤向前。
距官道五十步左右,韩林拍了拍当头的金士麟,对他低语了下,金士麟立马口中发出三声布谷鸟叫,片刻后,队尾亦有鸟叫作为回应。
全员都趴伏了下来。
几个队官手脚并用地爬着,来到了队伍最前面。
“大人,怎地叫停了队伍?”
韩林的眼睛比别人更好一些,因此他能恍恍惚惚得看清楚说话的人是李柱。
“有些不对劲,这鞑贼的队伍怎么一眼看不见头?”
听到韩林这么说,几个队官也纷纷支棱起了身子,从半人来高的草稞里探出头去,就这么一看,差点将人吓得个半死。
高勇低声骂道:“狗日的赵总兵身边的幕僚不是说这片都是鞑子的运粮队吗?”
“所以说不对劲!再有旗丁护送,也没是这般护送法,之定兄,你怎么看?”
韩林向着金士麟问道。
金士麟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乌漆嘛黑的,别人根本看不见,嘴里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韩林想了想,向身旁曾经当过水师的杨善问道:“几更天了?”
杨善抬头看了看漫天的星斗,回道:“三更天了……”
“深更半夜的,鞑子这么多人怎么往南走……”
韩林嘴中嘟囔着,豁然抬起了头:“不对!鞑子要去宁远!”
张孝儿焦急地说道:“鞑子趁夜袭击宁远,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防范,一旦宁远被破了,锦州可就真成了孤城了!”
韩林苦笑了一声:“先别担心锦州孤城不孤城的了,如今这个情形,我们恐怕已经成了在外的孤军……”
听到韩林这么一说,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惊。
他们本来既定的目标,就是闹个大阵仗,由水路出锦州,再在锦州外围登陆,由南向北回溯,于半夜袭击粮道或者女真人外围哨所。
制造一些援军来的恐慌,将围困城池的锦州守军注意力吸引过来,掩护曹文诏的夜袭。
可如今,面对鞑子大军的调度,他们只要发起进攻,就会面临被女真人大军围剿的风险。
“咱们原定就在四更天造势……”
高勇想了想,向韩林试探着问道:“要不,这事就算了?”
“临阵而弃,这事好说但不好听,再往前走走看,之定兄,你继续向前带路。”
片刻后,又是几声蛙叫,队伍继续缓慢地往前走着。
没有月亮的天上,星斗十分耀眼,身穿着黑衣的五十人将身形隐没在浓密的杂草当中,在刷刷的轻微响动声中,逆着火龙往锦州方向缓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