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签的名吗?”他问道。
“不是,爸妈过来签的。”
“那他们人呢?”
“他们在这边守了你整整五天了,早上刚刚回去的,临走前交代我,一旦你醒来,便先告诉他们一声。”思楚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只把眼睛投向窗外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似是电影定格般定住了。
“他们说了什么?”一定是爸妈责怪思楚了,看她现在这副模样,一定是受委屈了。
“没有,他们没说什么。”思楚把目光收了回来,吸了两下鼻子,用力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在林金荣、李祖玉第一天到来之前,他们便把思楚骂了个狗血淋头,怪她好端端地,为了省那么一点运费,让世清运课桌椅,现在好了,出了这码子事,世清成了残废,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在他们含着眼泪不眠不休地照顾儿子五天五夜之后,身体终于扛不住了,便让思楚伺候世清。
临走前,祖玉指着思楚鼻子愤愤道:“你这个扫帚星,扫了父亲不说,现在又来扫我们儿子。我们家世清这辈子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家世清要是一早便娶了老支书的女儿,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到如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收拾这个残局。”
世清不再说话,他知道,再问下去。思楚也不会说什么的,他能想象得到父亲母亲在他发生事故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会怎样地把一腔悲愤之气发泄在思楚身上。
他能理解父母的悲痛:事到如今,自己落得这般境地,连他也不免悲伤与绝望。
是的,从今往后,他,世清,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便是残废之躯了。他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自己就要依靠双拐走路了;似这般残废,凭是再有师范的文凭,也是断断不能再参加教师应聘考试了。
残疾如他,再想与思楚于梅园厮守一生,只怕是个奢侈的梦了。
而关于梅园重建的事,这个愿望也怕是难以实现了——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老天,他不要变成残废。
他握紧了拳头,用力捶了把床铺。简易床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思楚,可怜的小思楚,他最可爱的小堂妹,今后,谁来照顾她一生一世。
他曾经许诺过照顾她一生,看来他是无法兑现这个承诺了。以他现在这种情景,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可能去照顾思楚姑娘呢?若他还想着与她在一起,那只能成为她的累赘。
“对不起,”他喃喃道,“楚楚,从今往后,清哥哥不能再照顾你了。”
“不,”这回轮到思楚叫了起来,“清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照顾了,往后的日子,是该由我来照顾你了。等你一出院,我们就去打结婚证。”
他瞪大了眼。
日上三竿,安子豫掖了掖公文包。
这里是锦城,这般熟悉的场景,走在街边巷角,教人不得不想起毕业伊始种种,较之今天,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是上午放学的时间,站在锦城实小校门口边上,他看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了校门,也有不少是由家长前来接送的,那些家长或把小汽车停在距离小学校远一点的地方,或驾了三轮摩托过来,当然也不乏骑自行车或电动自行车者。
那些被家长们小心翼翼呵护着、接送回家的孩子多为一二年级的小学生。
大学毕业到现在,足足有了六个年头,如果当初自己与梦菡一毕业便结婚的话,那么他们的孩子到现在,也该读小学一年级了。
或许,这个时候,他也便是那些接送孩子的家长中的一员。
如果自己不被撤职的话。那么,此时,从这个小学或竹隐区某小学校门口走出的人群中,也有自己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