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朝廷不打算再将河套让给蒙古人,却打算自己在河套养马呢?”
高务实此言一出,可谓满座皆惊。众将瞪大眼睛盯着高元辅,似乎都在怀疑自己听错了——元辅与顺义王可是“安答”啊!他们两位在差不多三十年时间里一直保持着高度互信,双方的友谊甚至影响了国策,不仅使得“俺答封贡”的成果得以维系,甚至日益丰硕。
在“俺答封贡”之初,朝野上下都认为此举不过是暂时稳住强势的土默特蒙古,等到将来朝廷解决了财政问题、练就了一支强军,迟早是要将这些蒙古人统统消灭的。
至于土默特方面如何看待此事,朝野上下也都认为,他们不过是因为近些年白灾黑灾接连不断,所以需要与大明保持贸易往来,确保物资供应。一旦他们缓过气来,同样不会放弃南下劫掠,甚至打起恢复蒙古统治的念头。
然而,高文正公与元辅伯侄二人用事实证明了一件事:俺答封贡绝非双方各自以为的缓兵之计,它是真能确保双方长期合作,又从这种长期合作中产生互信,最终形成某种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层面的稳定态势的。
因此,后来才有了土默特部多次听从朝廷号令,清点骑兵随从朝廷天兵征讨察哈尔,甚至朝鲜倭寇。在此期间,顺义王甚至将自己的世子额尔德木图送到自己这位安答的门下接受最纯正的汉文化教育。至此,双方的关系已经让所有旁观者都认为绝对可谓亲密无间了。
然而,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元辅今日居然说要从土默特口中夺食,将鄂尔多斯部占据的河套完整取来,用于朝廷自己养马。难道元辅就不怕顺义王感觉自己遭到背叛,进而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这一次,连戚继光都有些不安,忍不住道:“此举……恐需慎重。”
“是啊,元辅。”麻贵见戚继光开了头,也立刻跟进道:“顺义王这些年对朝廷助益甚多……如今这鄂尔多斯部西迁之策,虽说给他们安排了七河地区这样的宝地,但他们留下的河套之地,到底也是他们多年经营的故地,就算走了,他们也一定认为应该留给蒙古自家人。
而顺义王这边更不必说,本来鄂尔多斯部西迁对他而言就是实力受损之举,现在连留下的地盘也不能接收,那……即便顺义王本人再如何深明大义,恐怕也难以说服麾下众将。末将担心到了那个时候,顺义王恐怕……”
高务实听到此处,还以为众将应该就这样形成统一思想了,但万料不到此时李成梁却表达了不同意见。只见这位宁远伯轻咳一声,道:“诸位都认为土默特对此举必然不能接收,甚至话里话外还有担心土默特犯上作乱之意,但依老夫来看,却是不必太过担心。”
众人立刻将目光聚焦到李成梁脸上。
李成梁统帅辽东军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有任何怯场,平静地看了高务实一眼,淡淡说道:“诸位,脱脱恰台吉已然离世。如今土默特虽然实力犹在,但少了这位蒙古第一悍将坐镇,余下众将却安享太平多年……试问在这般情况下,土默特何人敢于站出来与战无不胜的南宁候一决高下?
再有,诸位莫要忘了,此前三十年时间早已让土默特人习惯了从大明换取大多数物资。据老夫所知,如今他们自己甚至连最基本的布料、铁器等生产能力都彻底失去了,早已专心专意用马匹、牲畜、湖盐、矿产等来和我们换取。
呵呵,说起来还是元辅高瞻远瞩啊……在这种情况下,土默特人凭什么质疑朝廷的决定?他们若真敢质疑,老夫敢说一句:只消元辅一声令下,切断边关各口与之联系,中断与其全部贸易往来,今年一个冬天就能让他们在白灾中减丁三成,牲畜死伤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