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小皇帝想要自己掌权,但王安这个人性格刚强,对小皇帝管束很严,让小皇帝觉得自己很不自由。
往好了说,这是王安作为“先帝心腹”对宛如子侄辈的小皇帝严格要求;往坏了说,那就是王安亦不能免俗,最后终究想凌驾于皇权之上。
总之,魏忠贤一门心思哄着皇帝玩耍,皇帝越爱玩,他就越好擅权;王安却希望按照他心目中的明君模样来塑造和要求皇帝,反而激起皇帝的反感,这大概就是他最后灭亡的真正原因。
当然,由于王安向来与东林党人交好,再加上后来他是被魏忠贤害死,故而东林党对王安还算不错,至少在史书里对他多有维护。
高务实总结了一下,得出了几个结论:
首先,王安是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对于什么样的皇帝算是好皇帝,他有着自己的见解,并且有为此努力的主观意向。
其次,王安与文官集团的关系不错——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可能与他在内书房读书多年有关,他或许在某种程度上认可文官们的理念,比如类似的天下观,又比如人臣应该如何辅左天子之类。
最后,王安的脾气执拗而刚强,他认定的事不容易改变。而他主要的坚持,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是希望做个名臣?
想到这里,高务实下意识看了陈矩一眼。
有明一朝的大宦官里头,陈矩在后世的评价就很好,虽然一般不会说他“名臣”,但至少也会评价一个“贤宦”。王安是陈矩提拔的,很可能他心里就是把陈矩当做自己的榜样。
此时高务实才忽然想起一件事,陈矩今年六十岁了……
这也不怪高务实没注意,陈矩这人确实不显老,加上宦官嘛,白面无须的,平时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实际年龄。从他的真实年龄来说,做王安的“政治偶像”完全合符常理。
王安万历六年进内书堂读书,一般小宦官进内书堂大多在十岁左右,所以王安大概是隆庆二年生人,比朱翊钧、高务实君臣还小五岁,今年才三十刚出头。
这下子高务实也吃了一惊,三十出头他就混成东厂提督了?看来陈矩是真的非常看好他啊。
此时陈矩也已经对高务实的问题思考了有一会儿,迎着高务实的目光,他终于有了结论,道:“只要能与他说通道理,应该是可信的。”
高务实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问道:“这道理,可是指嫡庶之分?”
“正是。”陈矩终于露出一抹微笑,点头道:“王安这孩子也算是咱家看着长大的了,他这个人呀,有时候会让咱家觉得颇为类己,这也是咱家会举荐他提督东厂的原因之一。
东厂提督这个位置十分要害,咱家当时可以推荐的人选并不少,之所以选他,就是因为这孩子只要认定了道理,轻易是不会有变的。咱家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呆在这种不能出大差错的位置上。”
高务实颔首表示理解,接着问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麟冈兄亲自去和他说,请他在东厂挑选心腹大珰、得力人手,将京中一些要员近期的行踪等事打探清楚并且及时报告。具体目标我会拟定一个名单,麟冈兄如果认为还有缺漏,也可以自行增补。”
陈矩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似乎有些担忧,迟疑道:“如此行事,会不会让外廷反感厌恶,引出什么乱子来?”
高务实摇头道:“只是监控不轨行径罢了,并不是让他们做其他举动,即便有事也只是命其及时上报,朝臣即便不满也无法宣泄,至少不会宣之于口,这一点麟冈兄不必过虑。”
陈矩稍稍安心,叹了口气:“皇嫡子诞生,原本应是大喜之事,可惜天家无小事,尤其这又涉及到嫡、长之争……嫡、长之外还有‘亲’,真是让人丝毫不敢轻松。”
嫡是皇嫡子,长是朱常洛,至于“亲”,陈矩所指的自然是郑皇贵妃之子朱常洵——他显然是极其受宠的,可谓之“亲”。
高务实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与原历史上不同了,争夺太子之位的不再是两人,而是变成了三人。这三个人还都各有优势,这就很微妙了。
皇嫡子胜就胜在一个嫡字,按理说是“天命所归”,但他才刚刚出生,在这个时代的夭折率面前,他身上还带有很强的不确定性,至少要经过两、三年的观察,发现孩子很强壮,那么地位才会稳固下来。
朱常洛胜在年长,按照“国赖长君”的传统,他也有一些优势。不过在大明朝,这一点在“嫡”字面前不值一文。只不过有很多人早已下注在他身上,才让他仍然有一些机会。再叠加皇嫡子还没有度过早夭的高发期,所以也还不能算完全出局。
朱常洵则主要依靠父母宠爱。如果要问皇帝对皇后与郑皇贵妃究竟是什么观感,今天陛见之后的高务实完全可以肯定,在朱翊钧心目中应该是这样的:皇后是完美的皇后,郑皇贵妃是完美的女人。
他最爱的是郑皇贵妃,但他并不是不爱皇后,只是因为皇后太“皇后”,反而有了某些疏离感。可是他又知道皇后的好,因此也不会做出什么对皇后不利的事来。
说起来,朱翊钧现在的纠结真是连高务实这个旁人都能感受到。
“你我为人臣子,只要做好臣子的本分就好。”这是高务实今晚对陈矩最后说的一句话,说完之后陈矩便与刘平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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