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伐元(十一)黄雀(2 / 2)

大明元辅 云无风 2256 字 8个月前

申时行有些恼火起来,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不可能是王对南(王家屏)吧?他有什么立场这么做?”

“自然也不是王对南,他不仅没有立场这样做,更没有能力做出此事。”王锡爵大摇其头,顿了一顿,沉吟道:“元辅,我怀疑……这人恐怕出自我心学内部。”

“你说什么?”申时行很是吃了一惊,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急忙问道:“何以见得?”

王锡爵苦苦思索,眉头早已皱成深深的一个川字:“我尚未想到其动机,但是……让江南漕船临时去南京集结,此事只有一人能够做到。”

申时行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漕运总督……舒应龙?”

舒应龙,嘉靖二十年生,字时见,号中阳,广西全州人。祖父舒文奎,举人;父舒纲,为弘治十四年举人;兄弟应凤、应麟皆举人。

舒应龙本人为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初任广东东莞县令,以“发奸摘伏如神”著称。万历初年升广东左布政使,万历十二至十四年任贵州巡抚,十五年底任户部右侍郎,后改任漕运总督至今。

此人原本一直是心学派中的地方大员,地位虽高却谈不上核心,直到做了户部右侍郎,因为算是打入了实学派基本盘中,开始受到申时行重视。

从那时起不久,舒应龙开始成为心学派重臣之一,虽然与申时行、王锡爵不能比,但次一级的大臣里头,他也算是心学派代表人物之一了。

不过,户部既然是实学派的基本盘,那就意味着心学派的人虽然也偶尔能进去,但绝不可能做太久,因此舒应龙在任一年左右便不得不调任。实学派并不太在意他会调去哪里,于是申时行果断把他调到了漕运总督这个位置上。

漕运总督是个权力甚大,但却并非实学派很有兴趣争夺的位置,因此舒应龙做了几年漕运总督也没人挑刺找他麻烦,位置颇为牢固。

舒应龙今年五十有二(虚岁),对于朝廷重臣而言还算年轻派,申时行原本已经打算在一年内调回京师——不过那有个前提,就是六部尚书有出缺。

另外,考虑到实际情况,吏部、户部这“天”、“地”二部有缺也没用,除了礼部、刑部、工部之外,也就兵部还能偶尔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塞个心学派的堂官进去。目前显然是没有缺的,因此申时行也没提过打算提拔他这件事。

申时行想到,王锡爵说舒应龙有能力推波助澜,但却不知道其动机何在,这话不知是真是假。实际上,申时行经过王锡爵这么一提醒,却发现如果此事真是舒应龙故意为之,那他的目的其实并不难猜。

舒应龙的想法很可能是这样的,如果漕军骚动只不过千余人规模,那朝廷恐怕并不会真的把这件事看得有多重要。而他赌的则是:即便漕军发生万余人以上规模的暴动,朝廷也未必会让高务实来平定。

要问道理,其实也简单:杀鸡焉用牛刀?

看看这次伐元之战,高务实手中汇聚了六十万大军,几乎将九边之中能够野战的部队抽调了九成,而皇帝也对他展示了巨大的信任,把这样一支对大明朝至关重要的军队全权交给他调用。

这样一个人,一个号称“天下第一文帅”的人,他会为了区区万把人的骚动亲自跑来南京镇压?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他愿意,皇帝也不会答应。

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用的,更多的时候都会被当做一个具体的威慑力量来使用。换句话说,这些“武器”放在那里不用,可能比直接使用更能发挥效用。

高务实无疑具备这种强大的威慑力,所以伐元可以用他,而平定区区万把人的漕军就显然不必了。况且历朝历代的实践表明,当一个名将处处都需要他亲自来应对的时候,大抵这个朝廷也就蹦跶不了几天了。

大明现在明显有中兴迹象,“蹦跶不了几天”什么的完全不靠谱,所以就算一切如推论的那样,皇帝也不会让高务实南下平叛。

高务实不来,谁负责此事?最有可能的就是漕运总督舒应龙直接负责,因为他本就是漕军的主要管理人,对漕军足够熟悉,让他自己搞定总比从中枢空降要强。

分析到这里,申时行认为自己已经明白其中关键了:舒应龙如果真是幕后策划者,那他的用意就是希望为自己争取一个立大功的机会。

所谓德懋懋官,功懋懋赏,立了大功自然就能升迁,而他已经是漕运总督,在地方上已经升无可升,只能回调中枢。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无论如何都要空出至少一部尚书的位置来给他让路。

申时行长叹一声,以手扶额,无奈道:“高日新伐元,我心学在朝中本已岌岌可危,元驭兄此举我虽不尽赞同,但也不好阻拦。然则我心学内部居然还有人要借此机会捞功邀赏,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王锡爵也忍不住叹气,打他历来强硬,此时也比申时行更快调整好心态,道:“兄弟阋墙而外御其辱,舒应龙此举虽然……大是不该,但眼下并非纠缠之机,还是得先将事态稳住方是正理。”舒应龙毕竟是申时行的人,王锡爵并不想把话说得太重。

申时行轻哼一声:“想必他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话是这么说,但申时行也知道王锡爵所言不差,只好又道:“也罢,事已至此,总得以大局为重。元驭兄以为眼下该当何如?”

“他既然要挑这个大梁,便先让他去吧。”王锡爵道:“不过,元辅与我还是莫要分散精力,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要把高日新先逼回来再说。”

申时行沉默片刻,沉沉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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