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接下来便是西北之乱,博硕克图这个冒失鬼哪里是高务实的对手,被高某人算计得死死的,硬生生撞进了包围圈,又被刺刀阵给坑了——这是大明的说法,现在布日哈图已经猜到,那次包围战真正立功的肯定不是刺刀,而是火器。
三次大胜,刺刀阵威名远扬,蒙古人闻之色变。曹簠虽然没有指挥过刺刀阵,但他麾下有刺刀阵可用,因此也对与蒙古骑兵野战不甚畏惧,大大咧咧地准备在东城城下击退蒙古人。
布日哈图虽然对刺刀阵的威力有所怀疑,却不愿意在东城城下交战,因为彼时明军也有不少精锐骑兵,东城城中的叶赫骑兵也随时可以出战,战场选在此处对蒙古大军不利。一旦进攻刺刀阵陷入麻烦,明军骑兵与叶赫骑兵再从侧翼发起攻势,那蒙古人搞不好就又要出现一次大败。
因此布日哈图选择直接撤退,避免发生交战。但布日哈图肯定不甘心就此退走,他必须想办法亲自试探一下这刺刀阵的深浅,否则将来应对明军时他又如何能够正确决断?
将麻承勋调虎离山也好,不打北线弱敌却偏挑南线张万邦部也罢,都是布日哈图为了“测试”刺刀阵成色所作出的特殊安排。
曹簠与高逸民的战术有什么问题吗?其实没有。他们只是无论如何也料不到在布日哈图这一连串的手段之下,其目的不是什么保卫西城,甚至也不是重创或击败明军。布日哈图只是想试试刺刀阵的真实威力,了解其战术特点,以便自己能有依凭来思索其破解之法。
至于布日哈图口口声声说要打破刺刀阵神话,其实也不过是战时宣传罢了。能破当然是最好,不能破其实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此战的结局,布日哈图也依旧可以接受。虽然战死近两千(明军斩首一千六百余,剩下大部分是被救回之后伤重不治的),而且精锐的重骑兵损失甚大,但布日哈图依旧认为这场仗很值。
损失再大,大得过漠南?漠南之战仅察哈尔主力的损失便以万而论,这次才不到两千,有什么大不了?对比收获而言,布日哈图完全可以心满意足,也足以对图们大汗作一交代了。
图们在听完详细战报和布日哈图的分析与解释之后,也觉得这两千人的损失虽然不小,但完全值得,最起码他现在也明白了,刺刀阵真正厉害的部分并不是它本身能够克制骑兵,而是它可以将明军的冷热兵器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新的战术体系。
这个战术体系与明军过去的多种兵器密切配合——这是戚家军的法宝——不同,刺刀阵的特点是反其道而行之,它的出现是为了简化作战。
按照戚家军过去的战法,包括鸳鸯阵在内,特点都是“各有所司”,即火铳手只负责放铳,狼筅手只负责阻敌等等。
这种战法好不好使?当然好使,要不然戚继光的百战百胜难道是因为他开了挂?
但问题在于,一旦某部分出现缺失,这个鸳鸯阵就有些残缺,发挥的功效就大大降低,而这也是戚继光始终坚持要少伤亡甚至零伤亡作战的根源之一。不是他思维先进到了二十一世纪,是他知道伤亡对他这种战术体系的影响太大。
而高务实的思路看来就完全不同了,他先是大力强调火器化,火枪手的比例在高务实的坚持下日益提高,以至于像张万邦这样的高务实嫡系将领麾下甚至完全火器化了——战斗部队除了炮兵就是火枪兵,纯冷兵器作战的只有张万邦本人。
火枪兵不能近身作战是大家都清楚的,高务实这么干难道是放弃近身肉搏了吗?并没有,他搞出了刺刀,并卖力给刺刀阵站台,刻意让他自己的三次大胜都被归功于刺刀阵。
为什么要这样?布日哈图现在想明白了:火器再强,它也代表不了明军的血勇,而血勇这东西永远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所在。
当初那支不敢肉搏的明军,蒙古人根本看不起,而一旦明军敢于肉搏了,蒙古人包括他布日哈图自己,就立刻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这,就是血勇带来的蜕变。
高务实没有宣扬他的大炮如何强大,没有宣扬他的火枪如何厉害,偏偏宣扬他的刺刀阵,原因就在于他想借此激起明军的血勇,让明军敢于肉搏,敢于直面任何强敌。
只要他的目的达成,明军就变成了一支集远攻近战于一体的部队。任何军队要与明军对战,都得先老远被大炮打,接着被火枪打,最后还要和刺刀对攻,这难度想想都知道有多么要命。
而布日哈图最震撼的则在于,这样集远攻近战于一身的军队其实过去曾经有过,那就是当年征服中亚之后的蒙古大军!
远有回炮,中有马弓,近有弯刀!
彼时的蒙古大军现在早已作古,即便他们还在,布日哈图也知道对付不了高务实希望打造的这支军队。
论远,京华的火炮在北疆绝无对手;论中,火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已经超过弓矢,威力还更大得多;论近战,弯刀失去了战马的冲锋动能之后也未见得比刺刀占优。
图们望着一脸忧虑的布日哈图,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可有破解之策?”
布日哈图缓缓回过神来,微微摇头:“暂时还没有。”然后似乎不忍心看大汗失望的眼神,叹了口气,补充道:“且看留在西城的东西能不能起些作用了。”
----------
感谢书友“曹面子”的打赏支持,谢谢!
感谢书友“单骑照碧心”、“云澜”、“书友20191124105331057”的月票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