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簠也觉得有理,但他还是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东城方面若是没有尽心防备,而我部主力又没有派兵回去干扰布日哈图,那他这挖地道的机会也还是有一些的,不得不防。”
高逸民略微思索,道:“总戎的意思是,咱们把骑兵派回去,干扰布日哈图挖地道的计划?”
曹簠问道:“高兄弟意下如何?”话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是默认了。
高逸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边说边分析道:“看起来倒也不是不行,咱们的骑兵也不少,至少是万五之数了,就算单独派出去真有什么意外,但也不至于会吃大亏。不过这里头有至少一半是叶赫的骑兵,虽然叶赫在女真是以骑兵著称,但他们显然打不过蒙古人,这八千兵力的实际战斗力是要打个折扣的。”
他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不知道总戎想过没有,万一,在下是说万一……若是麻参戎此去,布日哈图又施什么手段,将麻参戎引走或者拖住,其主力再从北麓绕行回西城,彼时我主力可能刚好过河,此时他半渡而击,我军又没了骑兵掩护,这该怎么办?”
要真是一切如他所猜想的这般,那这次作战布日哈图可打得有够精细的,这其中的时间尤其要算得精确,才能保证他打出这样的局面。
一般来说,战场上的预定计划很难完全做到分毫不差,通常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导致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像现在这样——蒙古人的确埋伏了,但一看占不到便宜,他们并没有如明军所料的那样,觉得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强行攻击明军。
布日哈图直接掉头北上,反而将明军闹得有些左右为难,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高逸民当年在特训班,军事推演排第二、实战演练排第一,所以他很清楚设计一个这样的计划并成功执行的难度。本质上他其实不大相信蒙古人有这样高精确度的执行水平,但正所谓料敌从宽,布日哈图既然能得到老爷的高度重视,高逸民自然不敢轻视。
另外,高逸民也怀疑布日哈图并不是一开始就做了如此详细的计划并按部就班地在执行,他更倾向于认为布日哈图实际上是在临机决断。临机决断比提前计划更难,但布日哈图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否则老爷对他的重视岂不是就被打脸了?
京华很多人对于自家老爷崇拜得近乎神祗,高逸民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相信高务实看人的眼光。因此,不管布日哈图的举动多么怪异,高逸民都不会认为他是在瞎胡闹,只会认为他要么别有目的,要么别有手段。
这样一来,他推算出来的“布日哈图可能如此这般”就很惊人了。
曹簠听他这么一分析,也不禁犹豫起来。按照他的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蒙古人作战整体是比较粗糙的,虽然他自己曾经吃过一次大亏,但这种事要分开来看:他身经百战打出副总兵的地位,可见过去打赢过多少次,立下过多少功,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觉得他不行。
从无败绩这种事,目前在大明只有两个人做到,一个是戚继光,一个是高务实。戚继光是真的百战百胜,小亏都不曾吃过,但他的作战次数虽多,规模却没有一场比得上高务实;高务实谈不上“百战百胜”,因为他拢共也就打了那么几场,但的确次次都是大场面,而且没有任何败绩。
总之,都很难得。
眼下蒙古人里横空出世了一个布日哈图,布局谋划比朝廷里那些读了不知道多少书的老大人们还厉害,临战指挥看来也堪称卓越——如果他的确打算如高逸民这般推论而为的话,这就让曹簠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了。
他想了想,捻着须,缓缓道:“若果如此,的确是有些不好对付,但麻参戎亦是名将之选,本帅若交待他一声,让他不要被布日哈图的其他手段所迷惑,只管死死盯着蒙军便是……高兄弟以为布日哈图还能有何手段么?”
高逸民思索了一下,道:“若麻参戎真的能咬死蒙军主力不松口,在下一时也想不到布日哈图还能如何。”
那就行了。
曹簠虽然对长安堡一败记忆犹新,但他也不是个优柔寡断之辈,闻言立刻就下了决心,朝传令兵道:“向麻参戎传我帅令,命他帅当前所部北上,大派探马侦知鞑子主力位置,然后死死咬住……”接着他便把刚才自己与高逸民的话总结了一下,让传令兵报给麻承勋知道。
传令兵下去之后,曹簠二话不说,再次催促蒲元毅、曹简等部加快搭建浮桥的速度,,以期能够更早过河,避免高逸民推演中可能被布日哈图来一手半渡而击的危险。
除此之外,他依旧很小心谨慎,又派人告诉戚金和张万邦,说蒙军主力虽然可能已经北上,但鉴于前来报信自之人毕竟只是几个猎户,这“北上”的动向到底是否真实,也是值得怀疑的,所以他们还是需要一丝不苟地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势。
这些事都安排好之后,曹簠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稍事休息,而高逸民则还没有放弃推演,依旧在那里盘算些什么。
另一边麻承勋也很快得到了命令,他倒是胆子很大,根本没觉得自己北上是处于一个被动挨打的局面,反而大为惊喜——万一仅凭自己所部这些骑兵就击败了布日哈图,想必蒙古人肯定不退不行,连西城也可能直接放弃而逃回老巢。
到了那个时候,大司农还能不对自己刮目相看?
----------
感谢书友“曹面子”的打赏支持,谢谢!
感谢书友“胖得飞不动”的月票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