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我状元出身,第一个职务必然是翰林院修撰,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我肯定做过翰林史官啊。
但高务实又连忙继续道:“国朝早年间,会试考官的确只有出身翰林这一条规矩,不过后来又有其他要求。譬如说这考官之选用,主考官一二人,嘉、隆年间起,已经仅止于大学士出任,而同考官八人,也须得是侍郎以上方可,而臣不过……呃?”说到这里,高务实忽然语塞了。
朱翊钧哈哈一笑,然后眨了眨眼,问道:“不过什么啊?难道你高爱卿就不是挂着侍郎衔的?”
高务实先是愕然,紧接着便颇为狐疑地反问道:“皇上,你该不会说,之前给臣加兵部右侍郎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今年春闱要让臣来‘掺和’一手的事了吧?”
朱翊钧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怎样,朕这一手,算不算得上是高瞻远瞩、立意非凡?又算不算得上是‘关爱’?”
呃,我觉得你这个只能叫早有预谋……当然,关爱倒是很关爱。
有明一朝师生一体,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本来原历史上由于张居正丁忧夺情一事,闹出了刘台以弟子身份弹劾师相张居正的戏码,让“师生一体”受了些打击,但眼下这个历史上张居正被高务实扳倒,这出戏自然也就没了。
所以眼下的大明,师生关系之稳固,依旧毫无疑问。换句话说,高务实如果真的出任考官,点中几个进士,那这些进士将来一辈子都必须顶着“高龙文门生”的帽子过活,摘都摘不掉。
当然,“高龙文门生”这顶帽子,至少目前看来,还是个很不错的政治加分项,想必没有哪位新科进士会拒绝戴上。
而反过来说,这些进士也自然就是高务实将来的政坛资源,平时的好处暂且不说,就说异日若高务实有机会入阁,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入阁后的嫡系。
所谓政治资源,这就是其中一种,而且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种。
如此说来,朱翊钧自诩对高务实特别关爱,倒真不是自卖自夸,因为他这个思路说穿了就是找着机会给高务实在政坛添上更多的本钱。
不过高务实还有话说,他问道:“不知今年主考官为何人?”
朱翊钧道:“万历八年庚辰科的主考是申次辅,今年本该是余阁老任主考了,不过余阁老推辞了——他现在正在病中,而且听说病得不轻,从上个月起便连续告假免值,上次来内阁当值还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这么说,今年的主考官是许阁老?”高务实问道。
朱翊钧点头道:“不错。”然后又补充道:“这也是我让你赶紧回京的另一个原因,许阁老虽然为人持重,但毕竟是高文正公的门生,你在他手底下阅卷一房,点卷被驳的可能性应该很小——当然了,以你高龙文的文名,你点中的卷子本来也不大可能会被驳回。”
高务实知道,朱翊钧这话肯定有所保留,因为许国岂止有“高文正公门生”这一重身份?他还是当今高党除了张四维这个首辅之外的二号人物,同时也是高务实的师兄身份,他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脑子抽风了,才会驳回高务实点中的卷子?
朱翊钧趁着许国做主考官的机会让高务实做同考官(一共八名同考官),这是摆明了要让高务实挑选将来的班底了。
皇帝明摆着让臣子打造自己的班底,看起来好像很诡异,但在大明的政治体系之下,朱翊钧这么做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大明的阁老们,哪怕是首辅,如果只是个孤家寡人,其实也做不成什么事,必须得有一大帮子人肯跟着他干才行。
远的不说,严嵩、徐阶、高拱,乃至原历史上的张居正等,哪一位实权首辅不是桃李满天下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李春芳那种好好先生,其实都有一大批门生弟子,李春芳之所以显得“无权”,一是圣眷远不如高拱,二是他个人性格太软,太“溜肩膀”了,以至于门生弟子们都怕帮师相做事之后一旦有问题,就会被吓怂了的师相给抛弃。
而眼下呢?朱翊钧很多年前就把高务实看做自己将来的首辅,但高务实也不能除了圣眷之外什么帮手都没有就做首辅不是,所以帮高务实早些弄一批门生,不仅仅是照顾高务实,也是帮他朱翊钧自己。
至于说高党现在看起来人才济济……不错,高党或者说实学派,现在的确很强势,但这种强势的根基是多年前打下的,高拱、郭朴、张四维等人谁没有一大票门生弟子?
尤其是高拱,他不仅做过几次同考官,也做过主考官,外加兼掌吏部多年,门生弟子多得能从京师排到天津港,如此高党怎能不强?
但毕竟那都是老一辈留下的,高务实的年纪比他这些个师兄小了一大截,将来再过些年,只怕手底下就无人可用了,怎能不提前打下基础?
朱翊钧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高务实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正色谢恩。
“谢恩什么的,你就不要见外了。”朱翊钧这时候终于收了笑容,有些苦恼的道:“我找你回京,虽然主要是因为春闱的事,不过也的确还有好几件麻烦事需要你帮我出出主意。”
高务实心道:看来潞王、云南这两件事还是跑不掉,只不过听他这口气,似乎不是打算让我出面,而是他自己实在拿不定主意,想找我来参考参考。
他正色道:“为君分忧乃是人臣本分,皇上若确实有事难决,臣自然竭心尽力为皇上出谋划策。”
朱翊钧点了点头,面色沉肃下来,皱着眉头、踱着方步,沉吟道:“第一件事就是之前你提到过的云南战事。云南方面说缅甸出动二十万大军入侵,这场仗是人家挑起的,咱们就算不想打,却也不得不打,只是眼下府库着实空虚得紧,这场仗……”
高务实见朱翊钧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便问道:“皇上是不是想问,这场仗是不是应该控制规模,就算要打,也该见好就收?”
朱翊钧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沉沉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是很想把这个近年来越发不老实的缅甸好好教训一顿的,只是朝廷目前的大事在蓟辽,加上府库空虚,要在云南大战一场确实力有未逮……”
高务实假意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臣以为,缅甸不仅该打,而且还应该狠打。”
“果然如此。”朱翊钧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态度……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不肯打,而是要打赢对方二十万大军,咱们怎么着也得出动个十来万吧?我上哪弄银子支撑这十万大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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