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俩手里的信鸽现在有点像后世的传呼机,也就是所谓BP机,是单向联络,而非双向即时通讯。
刘綎又耐着性子等了三天,还是无法和额尔德木图取得联系,也没有发现前方的喀什噶尔有何异动。换言之,布日哈图是在好整以暇地等待刘綎主动进攻。
刘綎可以理解布日哈图的镇定——明军是进攻方,进攻方迟迟不发起进攻对布日哈图而言完全是好事。一来,布日哈图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加固城防,二来还可以坐看明军不断消耗后方物资。
布日哈图能等,刘綎就不能一直这么等了。无论高元辅给他准备的物资多么充足,现在的进军距离也已经太远太远了。太远就意味着途中损耗巨大,如果他刘綎在喀什噶尔城东傻等一年,那么元辅那边就恐怕要为他这五万人消耗一百万人的全年口粮。
这肯定不行,就算元辅和自己有旧有亲也不行。
刘綎知道,必须发起攻击了。他亲自率领精骑抵近侦察,发现眼下局势颇为不利。蒙军似乎也学乖了,现在给喀什噶尔建了双层城墙,就算火炮轰塌外城墙缺口,明军也不敢步兵突入,因为第二道城墙上设施齐备不说,蒙古人也肯定不吝于给这些步兵连绵不绝的密集箭雨。
无论如何与诸将商议,现在都找不到好办法。迫不得已,刘綎拿出了高务实战前给他的锦囊,抱着“总好过没有”的心态看看高元辅是否真的能够未卜先知。
谁料,当刘綎当着诸将的面打开高务实的锦囊,那里面的条陈上居然只写了四个字:拆箱树旗。
“拆箱”好理解,高务实战前送到他军中一批封了火漆的木箱,说不准拆开。至于何时拆开,等自己后续命令。
现在看来,哪里是后续命令,其实就是等锦囊被打开。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叫树旗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当刘綎命人将那些箱子送来打开之后才知道,箱子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纛纛面、战旗旗面。
这些旗帜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都是明军的制式模样。它们真正让所有将领恍然大悟的效果出在上面的文字——“大明征西经略南宁候高”!
所有将领同时目瞪口呆,继而互相瞪眼,仿佛想从同僚眼中得到消息:这是元辅的旗帜?啊,不对,元辅根本没兼任什么“大明征西经略”啊!
“原来如此!”还是刘綎自己最先反应过来,一排桌案道:“饶是那布日哈图才绝草原,可他这辈子还从未在元辅手下讨得哪怕一次好!元辅的意思是,只要此旗一展,布日哈图以为是元辅亲至,必然大吃一惊,继而自乱阵脚,于是我等便有了可趁之机!”
众人恍然大悟,不仅没人觉得不妥,反而一个个弹冠相庆,均道:“元辅妙计!只要蒙军以为是元辅亲至,只怕未战便已胆寒!”刘綎更不啰嗦,立刻下令将自己的帅旗撤下,换上了高务实的假旗帜——“大明征西经略南宁候高”。
继而,整个明军立刻动了起来。全军将士虽然谁也没见到元辅的大驾,但大伙儿都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元辅何等人也,此时来军中自然是秘密抵达,这等大事难道还要给咱这等无名小卒打招呼不成?
无论如何,随着高务实的旗帜高高挂起,整个明军宛如脱胎换骨,士气高昂到远隔二十里外的蒙军都感受到了杀气,布日哈图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不出刘綎所料,布日哈图果然震惊异常。当着众多蒙军将领的面,他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大喊道:“大事不好!”
蒙军众将虽然也对高务实的威名心有余悸,但反而没有布日哈图这般震怖,纷纷问太师究竟哪里大事不好了?
布日哈图紧张道:“高日新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既然亲临前线,必是有了万全之计。”
他忽然面色一肃,猛然决断道:“诸将听令,所有准备必须加快,今晚三更之前开始行动,赶不上的……自求多福吧!”
众将也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今晚”,因为明军虽然在亮出高务实的旗帜之后立刻行动起来,但明军到底是以步、炮军为主,现在离喀什噶尔足有二十里远,今天是来不及就位开战了。要开战也必然是明天,所以自家的计划还有今晚可以实施。
这些事刘綎显然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己方士气高涨,而探马也来报了,说喀什噶尔的蒙军正在调动,只是目前看不出他们要如何调动。
刘綎不着急,在他看来,等明天自己摆好阵势,自然也就看得到蒙军有何变化,所以这事儿不必着急,明天自然要见分晓。
然而到了次日,就轮到刘綎目瞪口呆了——喀什噶尔玩了一手空城计,出人意料地采取了金蝉脱壳的策略,全城的察哈尔蒙古人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刘綎赶紧派夜不收抵近侦察,才知道蒙军已于昨晚悄无声息地悄悄向西撤走,目标似乎直指安集延方向。
跑了?威震西域的布日哈图太师,居然就因为看到元辅的旗帜而连夜率军出逃?
当明军的夜不收发现蒙军的异动时,刘綎立即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来不及多感慨,迅速集结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亲自带领他们追击撤退的蒙军,希望能够截住他们,避免他们重新组织力量继续于明军拉扯周旋。
然而,布日哈图早已有所准备。他在一处地形险要的地方设下了埋伏,亲自率领一部分精兵断后,迎战匆匆而来的刘綎。面对刘綎的追兵,布日哈图并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冷静地等待着刘綎的到来。
当刘綎的骑兵部队赶到时,布日哈图站在高地上,居高临下地对刘綎喊话:“刘提督,久仰大名。”
刘綎看了高坡上的布日哈图一眼,心中暗道不妙:此人亲率精锐骑兵占了高地,而我军所在不仅地势低了许多,还被挤在狭窄处,只消蒙军一个冲锋,我军只怕……
刘綎深吸一口气,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大声回答道:“布日哈图太师,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怎么,太师是忽然不想跑了,还是自知在元辅面前逃无可逃,干脆回来降了?”
“吾乃蒙古太师,岂有投降之理。”布日哈图知道高务实不是武将,至少此时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因此平时的风度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知刘提督你肩负着重任,要收复汉家六百年之失地。不过,如今西域之地我已还给了你们,你又何必非要与我在此处拼个你死我活呢?”
刘綎望着布日哈图占据的有利地形,心中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进攻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他沉思片刻,决定采取权宜之计,回应道:“既然太师如此慷慨,愿意让出这片土地,我自然也不愿在此多生是非。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安好。”
布日哈图心中大松了口气,但仍然忍不住开口道:“高元辅与我也算有旧,不知今日可有机会见上一面,我也好与他作别?”
“呃……”刘綎轻咳一声,答道:“元辅行止,岂是我一介武夫所能左右?”说完,刘綎更不打话,立刻下令撤退,带着骑兵返回喀什噶尔。此时明军已然顺利地接管了这座重要的城市,而蒙军则得以安全撤离,向安集延方向退去。
布日哈图在退走的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嘀咕声道:“古有郭嘉遗计定江东,今有高相假旗收西域……高日新啊高日新,能骗我一昼夜者,天下间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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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又是6K大章不说,而且这总没有多余的篇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