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的4月有十几个工人在滴道街西头包工盖小学校。为首的个小头目幸好从前多次和我爸爸在一起干过活,俩人处的非常投缘。一天他到我们家来串门,见我们一贫如洗就跟爸爸说:“文珍!(爸爸的名字),叫孩子去给我们做饭吧。在那住、在那吃,还能混个大人的日工钱。约么着……怎么也能干个三个来月,比这么呆着在家里吃闲饭不是好的多么?”
“得啦,大哥!你的情我领了,但他那么点——才10岁,会吃就不错了,哪还会做什么饭呢!”爸爸苦笑着。
“别看10岁、个头可不小,样子又很灵。没关系,就十几个人的饭,一色是高粱米。”郝大伯认真的说:“说是高粱米,其实一半是带着壳子的高粱,那玩意只要点着了火、添上水、往里一倒煮熟了就行,就是会做的也做不出个花来。至于菜,根本没啥可弄的,贴上点韭菜放上两勺子虾酱或是一把盐一拌和就完事。别的东西也没有,就是有大家也吃不起。这有什么不行的?”
“话是那么说,但是也得知道放多少高粱添、多少水呀?汤大了就成了黏糊头,汤小啦不是糊巴就是夹生,那哪行。不行!”爸爸据实的说。
“嘿!他不是还有我在那么?我一边干着活捎带着就告诉他了,你就别管了。”
我当时觉得这位大伯的心田真好,至于做饭的事,大伯还能告诉我怎么做。再说以前妈妈做饭的时候,我经常帮助烧火,打打杂什么的,心里也有个小“九九”。
“爸爸!我去试一试不行么?”我在旁扯着爸爸的手问。
“看看!孩子自己都觉得行,就你……”郝大伯哈哈的笑了起来。
“行啥行!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把饭给做坏了,不把你打扁了才怪嘿!”
“那可不能!”郝大伯下着保证的说:“那些干活的跟咱们一样,都是些穷苦人,何况又都是我找来的哥们弟兄,只要我跟他们说明情况,谁也下不得那个手。包着你,就叫他去吧。”
“大哥!你的情意我明白。……先叫他去试试,工钱就不必给了,能挣个饭钱就行,反正他在家也没啥事儿。爸爸想了会说。
“干活挣钱,说不上什么情义不情义的。孩子,我今天就领着先去看看,熟悉熟悉,明天早上就上工。”郝大伯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说。
“那就拖累大哥照管了。”
“净说些泼话,用不着!”大伯摆了摆手。
“孩子,太难为你了,这……都是爸爸无能啊!”爸爸摸着我的头顶说。
“这不是有能和无能的问题,是这个世道逼得。”郝大伯反驳着爸爸。
“做饭的活儿不同别的事,要干净利索。到那,一定要听伯伯的话,勤快点!记住没有?”爸爸不放心的又叮咛着。
我点了点头心里想:“我一定好好干,肯定要挣回来很多、很多的钱!”
郝大伯把我领到工地的厨棚子里。炊具很简单:一口大锅和水缸,4个盆子,一把菜刀和勺子,20双筷子,30多个饭碗——即是碗又当盘子盛菜用,没有油、只有大酱和盐。地角上立着一麻袋高梁米。大伯向我交代之后又不厌其烦的告诉我每顿下多少米,添多少水和咸菜怎么个拌法等等。最后他蹲到我的面前,两手搭我的肩头上说:“晚上你就睡在我旁边的铺位上,早晨我好叫醒你。做饭添水的时候叫我一声……,我们是早晨4:00起来干活、六点来钟吃饭。别忘了。今晚这顿饭要你看着、我做。”
我应着声、点着头……。原来我没来前没有专门做饭的,是郝大伯即当小头目又兼炊事员,有空还跟大家一起干活。
这天晚上连着带给郝大伯打零杂做好了饭。然后他喊大家伙收工,趁着大家都集中在厨棚子里吃饭的功夫,郝大伯把我家的境况和叫我来做饭的事说了一遍并争求大家意见。有的人未说可否;有的说:“谁做我们不管,能吃上饭就行!”有的说:“你是管事儿的,你看着行我们没意见。”……
第2天早晨三点来钟郝大伯就把我叫醒了。
“头一次、早点干,我看着、你干!”郝大伯说。
本来昨天晚上躺在铺上想的挺好,可一干起来确手忙脚乱,拎东忘西,郝大伯坐在门坎上不时的提醒和指点,一直到4:00大家都起来干活了才离开。这天早饭虽然略微晚了一会,但总还算没出岔子。
“大家吃这饭做的怎么样?”郝大伯嘴里边嚼着饭边问大家。
“跟往日没什么两样。”
“我看还行。”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