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洼地的小潭村比以往更荒芜破败。
村口竖着一根一丈高的木头,几颗人头如灯笼一般从木杆上缀下,经风一吹便胡乱舞动。
他们表情狰狞,死不瞑目。
身披轻纱,头戴佛冠的大日宗明妃驱策着一头浑身雪白长毛,犄角巨大的牦牛灵兽,翻山越岭,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至小潭村前的高坡上。
牦牛还拉着一节车厢。
“圣女,已经到小潭村了。”
明妃从牦牛上轻盈地跃下,在车厢前摆下小凳,向车厢恭敬行礼说道。
“已经到了呀?”
车厢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随后,崔浣纱便掀开车帘,一下就从高大的车厢里跳了出来,看看周遭环境,果然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小潭村周边无疑。
她转过脸,笑眯眯地对驾车的明妃说道:“谢谢你啦。”
明妃闻言,头颅埋得更低,甚至有些诚惶诚恐:“不过是区区小事,怎敢劳动圣女一个谢字?
一切都是我分内之事,应该做的。”
她是宗门内一个可供任意弟子双修的明妃。
而崔浣纱同样亦是大日宗明妃。
然而这位明妃乃是佛子的明妃,被称作佛子的人,日后注定是大日宗掌教,如此,崔浣纱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与驾车明妃乃是天壤云泥之别。
她虽艳羡崔浣纱能有这般际遇,但大日宗森严的教规以及等级秩序,也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能生出丝毫僭越之想。
崔浣纱闻言,皱了皱光洁好看的额头。
没有谁是应该为谁做任何事情的。
少女亦看出了明妃的惶恐与为难,所以并没有多说,转而笑盈盈道:“那就请你明天傍晚再来接我吧。”
“是!”明妃应声过后,又提醒崔浣纱道,“圣女身上留有本宗大日心咒,天目神咒,一旦遇到危险,此二咒立时就会响应,可保圣女无恙。”
“好!”
崔浣纱又点了点头。
随即目送明妃驱策着牦牛灵兽,翻山越岭,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她转身蹦蹦跳跳地跑下山坡,走向村子。
边跑边喊:“阿娘!
狗子!
我回来啦!”
声音在此间传出老远,在村子周边劳作的人们看到崔浣纱回来,都默不作声,没有一人招呼她。
一种无形的隔阂在崔浣纱与昔日的乡亲村民们之间形成。
崔浣纱渐渐放缓了脚步。
有些茫然地看向那些低头劳作,神色漠然的村民们,他们对自己的呼唤声犹如未闻。
这是怎么了?
“周叔。”她走近一个瘦高的村民,甜甜地唤了一声。
“诶,哎。”被她称作‘周叔’的村民慌张回应,神色间却有许多拘谨以及尴尬,还有隐隐地抗拒。
周叔的神色让崔浣纱一下子没有了继续寒暄的勇气。
她低着头,快步奔向村口。
未至村口,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先冲入崔浣纱的鼻孔。
她脚步一滞,瞬间抬头,就望见村口竖着一根木杆,木杆上缀着一个个头发蓬乱的人头,经过烈日暴晒,已难以分辨清楚那些人头的具体形貌。
这是怎么了?
村子里发生了什么?
乡亲们看待自己的表情、村口木杆上的人头,已然突破了崔浣纱的见知,她的内心被更大的困惑与恐惧包围,再不敢看那一颗颗摇摇晃晃的人头,快步走进村里,走到了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