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原本是半信半疑的,但一进院子便闻见一股药味,心里已经很是担忧了,进了门又见他颓靡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原本就消瘦的背影越发瘦下去,一时间心如刀割,话没说两句便哭了起来。
一边哭着,她伸手拉过王博的手臂,又抬手去摸他的额头,哽咽道:“九郎……九郎……你这是怎么了?”
王博原本是等着她来致歉的,没想到这妇人居然哭了。
听她哽咽的样子他肚子里的火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忙转过身来拉着她的手,低声哄着:“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哭什么哭啊?乖,别哭了,看你这一脑门子的汗……”
陈秀兀自哽咽着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又去摸他的额头:“你到底怎么样啊?还热不热?给我看看……”
王博一怔之际她的手已经贴到了他的额头上,片刻沉默后方惊喜的说道:“啊呀,不烫了,太好了太好了,退了热就好了……”
“什……么啊?”王博很是不解,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蹙眉问道:“你是怎么了?”
陈秀也是一怔,呆呆的看着王博,半晌方问:“你不是病了么?高热不退,一直昏睡到现在?”
王博眨着眼睛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说道:“是啊。”说着,他一侧身又躺了下去,“所以你要好好地照顾我,不能惹我生气了。”
“你……”陈秀终于明白自己是被明珰骗了,她大口的喘着气,恨恨的瞪了某人一眼,忽然转身对着门外喝道:“明珰!你给我滚进来!”
“唔……吵死了。”王博一伸手把她拉过来,撵着她的手心低声叹道:“对待一个生病的人你就不知道保持安静么?”
“安静?”陈秀甩手起身,嗔道:“郎君嫌人家不安静,那妾先告退了。”
王博怎么会许她退呢?低声一笑把她拉进怀里,无奈的叹道:“你呀!简直是一头暴躁的小狮子!你家郎君哪里还敢嫌弃你呢!”
“唔……放开我……”被他纳入怀中她才想起来,自己一路跑来出了一身的汗,身上粘糊糊的;而她的情郎身上却清爽无比还有这淡淡的青草香,这样的情景怎么能拥抱呢?
他根本不放,只低声问道:“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她抬手推开他的怀抱,扁了扁嘴哼道:“说我是河东狮,那我就暴躁一次。反正这是我的庄子,要走也是你走。”
王博吸了口气,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你还真是长本事了!”
“跟郎君相处,怎么能不长本事呢。”陈秀推开王博,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不是不走吗?”
“我要去沐浴,西庄那边正修房子呢,又脏又乱的,而且,听说你高热不退三天没吃东西了,妾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出了一身的汗。”说着,她煞有其事的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口,又皱着眉头叹道:“哎,简直要命了!”
王博失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想自己刚刚抱了她,是不是也该沐浴呢?
因为王博坚决反对陈秀再和饿狼决斗,所以阿言只得放弃让陈秀练到可以和八只饿狼决斗取胜的想法,提前把后面的方法拿到了前面来。
他叫人把两棵柳树中间栓了根细绳,绳子上又垂下五枚铜币,然后手中握着长鞭跟陈秀说道:“郎君,一鞭一只铜币,瞧着。”说完,他手腕一甩,长鞭唰的一下带着风声出去,啪的一声抽断了第一枚铜币的细绳,铜币掉在了地上。
陈秀见了,轻笑道:“这个比跟饿狼斗好像简单了许多。”
阿言但笑不语,抬手挥鞭,啪啪啪啪四鞭把剩下的四枚铜币全部打落,两个柳树中间的细绳却是纹丝不动。之后,他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拿了细绳把铜币系回去。
阿言方道:“郎君,记住,一鞭只能打落一枚铜币。多了算是不合格,五枚铜币都落地后,两树之间的细绳不能动。开始吧。”
陈秀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笑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说话的王博,低声说道:“这个还是蛮有挑战的啊。”
阿言依然笑得平和:“之前教郎君鞭法,那是让郎君入门,然后让郎君跟那些野兽们对打,是要郎君从那些所谓的鞭法中破出来。懂得灵活机动,同时也锻炼一下郎君的胆量和狠劲儿。前两步郎君练得很好,现在我们再练巧劲儿和准星儿。
人最脆弱的地方是咽喉和心脏,心脏对我们用鞭的人来说不好攻击,所以我们首选咽喉,但咽喉的位置却比较隐蔽,若是鞭法没有准星儿,抢了先机却不能先发制敌,便会让自己处于被动,郎君身体羸弱,手劲儿又小,所以必须练好巧劲儿和准星儿,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陈秀颇为赞同,点头道:“我明白了,难得你这么用心教我,我一定好好练。”
其实阿言这番话是说给王博听的,因为他家真正的主子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让他这个当师傅的很是难办。但王博似是不为所动,听了这些话之后依然沉着脸站在那里,瞥了一眼陈秀,说道:“那就练吧。”
陈秀拿过长鞭,抖了抖,瞄了瞄准星儿,然后忽然发力抽出去。
却听见哗啦一声响,两棵树之间的绳子被打断了,五枚铜板相互碰撞着散落在地上。
“呃……”陈秀一阵脸红,想不到练了半年多的鞭法,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阿言却并不介意,只吩咐旁边的人重新拴好,他过来告诉陈秀的动作要领,然后鼓励道:“郎君已经不错了,想当初阿言练的时候,第一鞭子抽在了树干上。”
“真的?”陈秀顿觉前途一片光明。
“嗯,用心练。”
陈秀点点头,开始了她新的练习。王博每日都守在她的身边,陪着她练鞭,陪着她吃饭,陪着她睡觉,陪着她在农庄里转悠。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天陈秀闲了,忽然问:“九郎,你何时回建康去啊?”
王博正躺在树荫下的榻上吹着凉风,望着树冠上浓密的枝叶发呆,听了这话轻声哼道:“怎么,嫌我烦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陈秀忙靠过去娇声说道:“不是,确定了郎君的归期,妾也好为郎君准备行囊啊。”
王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悠然道:“不着急,等我见过了孙尚阳就走。”
“见孙尚阳?”陈秀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见孙尚阳做什么啊?”
“怎么,许你见他,不许我见?”
“不是,那个……”难道这个人要跟自己一起去边境么?
王博看着她纠结的小脸,淡淡一笑,说道:“放心,他就快到了。”
“他就快到了?”陈秀这下明白了,“你把孙将军召到这里来相见?”
“说错话了,你家郎君有何权力,怎么能召孙将军回来呢?是孙将军听说你家郎君来了,特意来相见的。”王博说着,慢慢地伸了个懒腰,双手反过去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儿来。
这人本来就是为破坏自己的计划来的。
陈秀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拿过长鞭,又去那边抽铜币去了。
王博说孙尚阳会来,没过几日他果然然来了。
王博迎他入院,二人简单的寒暄两句便进了屋子。陈秀在厢房里瞧着这两个人怎么看都像是极熟稔的样子,于是问着旁边的明珰:“九郎跟孙将军是故交么?”
明珰摇头道:“孙将军虽然是左将军,但毕竟是武夫出身,别说九郎了,就算是建康城里其他的郎君恐怕也未必会礼遇他。奴婢也闹不明白为何九郎会对一个莽夫以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