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闻言,哈哈大笑,可惜腰背还是直不起来,“高深法术?要多高,齐天高的,要不要?比东海深的,要不要?”
接下来就是久久的沉默,老人不说话,皇子不起身。大概有了一炷香,此时细凤已经浑身湿透,自然是村长对其施压的缘故,相当于一个凡人弯腰背起一块巨石。
老人挥手,两人置身于梧桐山山巅。在这里,有了一场密谈。
本来就是三人一起来的。在细凤被带走的时候,清秋就已经趴在竹竿背上昏昏欲睡,纤细的手臂勾住对方脖子,现在口水不停。那只玉兔趴在竹竿脑袋上小憩,两只胜似雪的耳朵耷拉下来,身子蜷缩一团。
竹竿是没心思睡觉,总感觉有谁盯着自己。
但是这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自己要赶着去给小苗浇水啊。
昨天上午,闲不下来的竹竿就和村长商量种一些果蔬,就在自己那颗“冷落”前面开垦了一块田垄,村长笑眯眯地送来种子,也不多说什么,指明了水源溪涧和森林肥沃之地。
竹竿想着有几块特别好的土都没来得及运回来呢。哎,早知道就连夜搬了,现在好了,猪都下锅了才想着剃毛。
背后的清秋。梦境中,那些“仙人”的动作愈发清楚,符纸上的纹路愈发清晰,不知不觉间,清秋“通了窍”。腰上悬着的玉简闪烁不定,似在欢悦。
细凤被村长带回,前者脸色阴晴不定,双手攥拳。后者云淡风轻。
“清秋,醒醒。”村长笑道。清秋揉揉眼睛,笑哈哈地挪步前来,两个小酒窝浅浅的,盛满了阳光。
这时,村长和清秋并行,细凤跟在身后不语。
“清秋,觉得这里怎么样,住得可还习惯?”后者肯定点头频频。
“你兄长一心复国,想要跟随我修行,你呢,有何打算?”后者挠挠头表示疑惑。
“你们先在这边住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他。不着急答应。”停步,老人转身看着已经落下两个个身形的清秋。“帮我送一封信。就是有点远。”
清秋双手揪着裙子褶子,哥哥不说话肯定是默认了。最讨厌漂泊无依却一直流浪的她抬起头,鼓起勇气问到,“有多远啊?”村长直截了当,雍州,合黎山。
清秋双手一下子生了汗水,眼睛都要出水,一向不与人争辩,一直听话的清秋觉得有些委屈,不是抱怨,只是委屈。逃了两年,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虽然没肉吃但是睡得安心啊,怎么现在又要……
“别急着回答,你们在这边先住三年。到时候再拒绝或者接受。”村长也是怕了女子这副模样,只得提前结束会话。本来就没打算让一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去。至少也要等到有了自保之力。
说罢,便又消失不见。
清秋哭不出来,也不回头看细凤,捂着脸一路向前,朝林子里冲去。细凤远远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最后是竹竿,村长来到这边,一句话而已。“有只本事很大的猴子想做你师父。”摸不着头脑的竹竿愣住。想询问是哪儿的猴子,为什么收我为徒,他的厨艺是不是很好?村长不再言语,只留下意味深长的笑脸。
竹竿习惯性地摸摸脑袋,不小心把兔子拍了下来,后者甩甩头,满脸不可思议,盯着竹竿不放,已经打算摇“人”把菜园子里的种子全刨出来了。
竹竿尴尬一笑,重新帮它“上位”。摸着绒绒的兔毛,想着小姐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是把那些好土搬回来,水先浇上,肥也不能落下,树林里果子也挺多,可以多弄两个菜。
玉兔又安息下来,打算下次再叫打手。
不知跑了多远的清秋终于停下来。实在跑不动了。找了条小溪,抓起石头就往里面扔,嘴里还在碎碎念。
密林里那些野兽,精魅,飞禽,都得了这方天地的“老天爷”授意,不得对三人出手,但好奇围观还是少不得的。
清秋低头瞧着有些磨损的绣花鞋。鞋面有金丝勾联,以“镶嵌”手法,贴在出自梁州蜀地的丝帛上。平时都不舍得穿。实际上清秋跟随兄长逃亡时也才十二岁,也还是个孩子。
现在依然是。
清秋坐在临水两尺高的石台之上,褪下鞋袜。水嫩洁白的脚腕,局部还是有淤青和未消退的红肿。浸入水中,脚丫乱扑棱,鱼群离乱。这下是清净了,不知不觉间,心大的清秋就这样躺下。
睡着了。
细凤在远处看守,眼神坚定,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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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已至,红霞垂天。
阙月山。
矮小老人双手拢袖,此刻江河日下,其身影被拉得越来越长,仿佛一尊石像始终伫立在此地,守护着一地众生,百年,千年,万万年。
一道气势澎湃的长虹划破长空,轰然落地。是当初三人进村时看见的那位金毛男子。
金毛男子恶狠狠地朝村长呼气。
村长旁边肥头大耳的一头猪哈哈大笑,眼泪都溢出来,“哈哈哈,哪儿的猴子做菜这么好,猴哥快给他露一手,哎呀不行了我……”这猪竟然也是口吐人言,但不等话说完就被金发男子一脚踹开,直直坠入五湖之一的洪泽湖。掀起波涛数十丈,水下生物躲避不及,惊起鸥鹭一片。
老人笑着,也不理会身边这位曾经只身冲入敌阵,棍碎天庭旧址的猴子。
你老大不小了,该找个接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