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二月初,靖海侯就打点好了谢玄英的任命。
他不想三子与二子相争,除了压制,自然也有扶持。毕竟谢玄英能在文官道路上有所建树,得益的还是谢家。
知府是正四品,靖海侯为儿子谋划的便是两湖之地的参政,专管粮道。
参政是设在布政使之下,专门负责某一领域的职位,从三品。各省情况不多,设置也有区别。
总得来说,专管粮道的参政,类似于省农业部,两湖是天下粮仓,这个职位有多肥,可想而知。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定西伯下狱,土司叛乱,整个贵州陷入一片混乱。
内阁商议过后,令宣慰使出兵平叛。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个姿态,宣慰使是什么?是由土司担任的夏朝官职。
他们恭顺,可能意思意思,要是胆子肥了,找借口说自家忙,还能逼他们不成?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派出代替定西伯的将领,平定叛乱。
可人选实在太少了。
能打仗的,聂总兵算一个,他是宣大总兵,不可能调任,靖海侯算一个,但他擅长水师,江西、浙江的水战可以,西南山林去都没有去过。
昌平侯呢?他倒是陆战、水战都能打一点儿,可西南地形复杂,且多瘴气,没有经验的人去了,等于肉包子打狗,全喂敌人了。
找啊找,找半天,崔阁老作为吏部侍郎,“忽然”想到一个人选。
韦自行,四川人,世袭的都督佥事,正二品,但这官衔和谢玄英的指挥使一样,是寄禄官,朝廷给有功之臣子孙的铁饭碗,有名无实。
他真正的官职是四川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佥事,三品官,负责练兵。
四川也遇到过叛乱,他曾为游击将军,独守一路,战绩斐然。
曹次辅赞同了这个提议,说让韦自行升任都指挥同知,为副总兵,负责平叛。但他也提出,观其过往的战绩,不难发现韦自行善练兵、能打仗,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
独断自负,且只会打仗。
所以,要他上可以,但必须给他塞一个靠谱的监军,主理粮草,也得要一个协理军务的帮手。
没有更好的方案,皇帝最终同意了这个建议,命太监梁齐为监军。
此时,靖海侯提议,由昌平侯之子冯四为参将,分守一路。
这也是常事,打仗不能只有一个主将,总得有二、三副将辅佐。冯四跟随在昌平侯数年,是时候独当一面了。
而皇帝呢,考虑到定西伯完蛋,今后总得派人驻守西南。
永春侯是吉祥物,家中子弟皆有读书从文之意,安陆侯挂着辽东总兵之责,是北方屏障之意,与高丽建州相邻,也动弹不得。
靖海侯不必说,只有昌平侯能考虑扶植。冯四也是难得的少年英才,娶了张文华的女儿,各方面都很出挑。
皇帝同意了靖海侯的举荐——当然,这是昌平侯的意思,他不好直接开口,请了靖海侯代为推荐。除了冯四,又点了一个兵部职方司(“掌舆图、军制、城隍、镇戍、简练、征讨之事”)的郎中为佐官。
这时,他记起了即将离任的谢玄英。
说实话,云贵之地,穷山恶水,地方官不作为,皇帝不是不能理解,只要还能过得去,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定西伯都猖狂成那样了,贵州上下,竟然无一人捅破,要不是新任知府是个愣头青,直接捅穿了,他怕是等到定西伯在云贵称王,才知道他反了!
因此,内阁建议在贵州
布政使司调人协理,皇帝是不大信任他们的。
说在打仗,其实没打,砸进去百万白银的军饷,都变成了定西伯和土酋的私人财产。
看看锦衣卫抄家,都抄出了什么?!
白银几十万两,金三万,绫罗绸缎无数,还有象牙玉器,库房都有十几个。
比起冯四,皇帝无疑更信任自小看到大的谢玄英。
且在边关历练了三年,互市、蝗灾、疫病等事,他都处理得很好,这自然让皇帝不再将他单纯地视为疼爱的子侄,而是值得栽培的能臣。
是以,动了将他调往贵州的心思。
他心念一起,身边的太监自然洞若观火。
朝会时,石太监便提出了此事:“赞理军务的话,谢郎如何?他的任期也到了。”
杨首辅沉吟片时,没有反对。
贵州说是省,其实属于朝廷的地域少之又少,许多都是世袭土官的地盘,且赋税经常收不上来,还要隔壁的四川、两湖贴补一二。
穷、乱、危,属于被发配地带。
“可。”杨首辅没意见,倒是瞟了眼靖海侯,“不知谢侯爷意下如何?”
靖海侯平静道:“我儿年轻,怕难当大任。”
曹次辅道:“谢侯爷过谦了,虎父无犬子,清臣在大同励精图治,卓有成效。”
昌平侯也说:“清臣少年有为,允文允武,确实是个好人选。”
靖海侯便作出惭愧之色:“不敢当。然既为人臣,自当任陛下驱使。”
其他几只老狐狸心里都呵呵:就知道你愿意。
皇帝颔首:“既如此,升他做副都御史,以便行事。”
调任的通知下达,全家懵逼。
柳氏的信半个月前才送到,说靖海侯打点好了,在富饶之地,结果后脚就说要去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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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一手拿调令,一手拿家信,分析道:“所以,你的官职是左参政,差事是赞理军务、清理军役,头衔是副都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