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孤胆烈(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绿萝裙 1941 字 9个月前

三更时分,大同府衙的二堂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松木剪掉烛芯,劝道:“爷,三更了,歇吧。”

谢玄英却毫无睡意,宁可磨墨写信,也一点不想睡觉。只要闭上眼,他就止不住担心丹娘,只要脑袋一放空,心里便空落落的没底。

自打成亲,两人不是没有分开过,可却没有哪一次如这回凶险。

得胜堡是什么情况?

鞑靼骚乱不止,倘若攻城,她能离开吗?

疫病凶险,她是否能安然无恙?

千思万绪在胸膛,千忧万念总不绝。

松木叹口气,刚想再劝,忽而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田南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信:“公子,夫人来信了。”

谢玄英骤然起身,打翻了砚台,泼了自己一身墨也全然不觉,立时接过信,拆开。

越看,脸色越白,到最后竟然站立不稳,猛地跌坐回椅中。

程丹若说了什么呢?

她说,云金桑布的病情已经稳定,百姓的情况虽然不好,却也在可控范围内。最棘手的莫过于关外鞑靼的异动,但只要和云金桑布的交易顺利,危局自解。

紧跟着,就把两人的交换条件说了。

又和他解释,通信的速度太慢,等到朝廷准许,疫病多半已无法控制,届时不止胡人要死伤无数,关内的百姓也不能幸免。

现在已经是最后时刻,不得不做出抉择。

可没有朝廷发话,哪怕云金桑布私心想杀布日固德,也难以对旁人交代。要逼迫她马上杀掉布日固德,就得给她一个说法。

程丹若就是这个“说法”。

她是朝廷诰命夫人,是大同知府的妻子,是治疗鼠疫的大夫。云金桑布有她成为人质,才能向所有人交代。

布日固德的人头送来之日,就是程丹若被软禁的时候。

然后,就要看朝廷的旨意了。

假如大夏同意救治,她会留在那里治病,假如没有同意,她在控制住疫病后,便会自尽谢罪。

这才是谢玄英痛苦万分的地方。

他心脏几乎停跳,在椅中不知坐了多久,方觉信还有一页。

“我曾与你说,不要让我后悔嫁给你,今时今日,我确实没有后悔过,却不知你是否后悔娶了我。我无法放弃这个机会,不仅仅是因为百姓,而是我费尽心机离开皇宫,便是想有一番作为。

“这也许不是一个妻子的本分,我抛下了你,我不曾选择家室,而是选择了遵从自己的私心。原谅我,十余年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活着,不过怀抱期冀,盼望某一天的某件事,让我坚持活下去变得有价值。

“我并不怕死,真到了这一天,我反而感觉解脱,无须为我遗憾或伤心……

“时至今日,不知道你是否会后悔娶我,我希望你有,如此,纵然我有不测,你亦能重新开始。千山暮雪,山海辽阔,岂知世上没有另一只大雁,更能与你比翼双飞呢?若你能幸福美满,儿孙绕膝,我必然倍感欣慰。

“但又希望你没有。”

信很突兀地停在了这里。

谢玄英攥紧手指,一时百感交集。他气愤于她先前所言,什么后悔不后悔,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可所有的愤怒,和所有的委屈,在看到最后一行字时,都烟消云散。

但又希望你没有。

没有后悔。

谢玄英几乎是顷刻间便明白过来,前面的大半张纸都是理智,唯有这句话,是她的“情不知所起”。

三年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她终于肯说,希望你没有。

足矣。

谢玄英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重新看了她的信,似乎通过墨痕,见到了她写信时的表情。

她的眉毛一定微微蹙着,像是永远也展不开,内心藏着数不清的忐忑,道不尽的害怕,流露在脸上却是淡淡的。她的唇角必然抿得紧紧,牙根咬着,似乎怕一有不慎,就会惹来麻烦。

纸上千般勇,心下却怎么没有惧意?

她只是习惯不说,习惯忍耐,习惯独自解决。

我没事,我很好,我没关系,我已有主意,无须为我担心……永远如此。

我的丹娘啊。他摸着信笺的最后一行,深深叹了口气,转而拿起随信一块儿送来的奏折。

一目十行看完,谢玄英有了主意,磨墨提笔。

灯烛彻夜未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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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胜堡作为军事要地,并非一个孤立的城堡,而是一个古堡群,互相守望。

是以,互市当日,其实也有别处的军士家眷前来,有的串门,走亲访友,有的卖些家里的布匹和糕点。

虽然范参将闭城的速度够快,可邻近的镇羌堡也陆续发病。

好在边关之地,军令执行的速度比较快,聂总兵也练兵得当,没过多久,他们就将人一起装在马车里,统一送到了三圣庙。

病人数量激增,亏得大夫已经到位。

程丹若昨天下午写完信,就在给大夫们培训。

他们之中,不乏行医多年的老大夫,或是大同颇具声望的名医,一开始还有点急躁,火爆脾气的更是开口就问:“都什么时候了,程夫人莫要耽误时间。”

程丹若没停下来解释。

这时候愿意来得胜堡的大夫,没有医术差的,也无一不是仁心仁义,思想觉悟和技术都过关,没必要恩威并施什么。

故继续讲明鼠疫的要点。

清热解毒的方子,大夫们都会开,用不着她手把手交,她必须解释清楚的,无非是鼠疫的特点、传染性,以及用药必须重,绝不能先用轻剂量看看效果,这样会死人的。

李必生满口苦涩地说:“程夫人所言不虚,早前我顾虑老人身弱,日二夜一,人已经没了。”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

老大夫们拈须沉思,却不再反驳了。

程丹若讲了一个时辰,口干舌燥,终于说得七七八八。

她喝口冷茶,道:“如此危急时刻,诸位能从大同府过来,我实在感激不尽。”

“唉。”府城的老大夫叹口气,苦笑道,“程夫人言重,疫病就在家门前,咱们待在家里,难道就能安稳睡觉吗?不如过来出一份力。”

“就是。”

“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袖手旁观。”

“夫人不必多言,病者在何处?”

程丹若道:“所有的病人都在三圣庙中,几位商量一下,轮流坐班。切记,假如有病人吐淡血而亡,证明疾病已然彻底恶化,无论何时都要戴好面罩和手套,病人的秽物必须由人焚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