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真的是石大伴做的,为什么不捞到织造局呢?身负皇命,就好比手持屠刀,想怎么割肉就怎么割,长宝暖屁都不敢放。
程丹若当初提到女官,本是希望今后官方插手,织造局和尚功局互相监督,以免太监捞得太过分。
可这次,女官派人前来,太监没来,他们怎么会放过捞钱的机会?
程丹若不由感叹:“来的是熟人就好了,可以打听一二。”
谢玄英赞同:“离京一年,我们对朝中事务已经不够了解。”他行动果决,马上决定弥补,“我去写信。”
“给义父?”
“给陶文津。”他道。
程丹若回忆此人:陶显,字文津,谢玄英的同年,一甲状元,目前是翰林院的编修并中书舍人。
“什么理由?”她问,“要不要送点东西?”
谢玄英道:“不必,座师寿辰快到了,我将礼物捎去,请他代为祝贺就是。”
程丹若对人情往来没他熟稔,闻言便不再多说,只是道:“京城到大同也就十来天路程,差不多该筹备起来了。”
“即是女官,恐怕只能由你应付。”
“正合我意。”
四月中,程丹若接到了出差的尚功局司制部门的典制方嫣。
“见过淑人。”方嫣福身行礼。
“太多礼了。”程丹若制止了她的屈膝,搀住她,“怎么是你来了?”
她和尚功局的人其实不熟,但方嫣算是例外,在订婚后的几个月,她曾教过程丹若一段时间针线,只不过彼时,她只是一个女史。
方嫣道:“是尚宫派我来的。”
程丹若并不意外,洪尚宫能照拂她的地方,从来不会放过。
不等她说话,方嫣又道:“原也不是我,但我家在辽州,其余姐妹知道后,主动将外事的机会让予我,好叫我顺路回家探亲。”
程丹若恍然:“原来如此。”她关切道,“家里还好吗?”
“都好,当初我进宫做女官,给了二十两银子做路费,我全留在家里,跟着亲戚走的。”方嫣笑道,“家里有田有地,还有侄子和侄女,母亲仍然在世。我陪她住了些时日,倒是耽搁了路程。”
她进宫已经十余年了,能在母亲死前再见一面,已经是老天爷开恩。
程丹若并未多问,只是道:“寅宾馆已经收拾好了,我单独隔了院子给你,丫鬟也是我身边的,你尽管放心。”
方嫣感激道:“劳驾了。”
“别说你是奉皇命而来,不可怠慢,纵然不是,从前你待我亦有半师之谊,也该尽心才对。”程丹若亲自引她进院子,“一路劳累,你先歇下,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方嫣知晓她的为人,点头应下:“多谢淑人。”
“这可太生分了。”程丹若摇摇头,“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使不得。”方嫣道,“规矩不能乱。”
程丹若叹口气,也没勉强。她如今是外命妇,女官却是内廷的人,太过亲密,于彼此都不是好事。
“罢了,只是个称呼。”她道,“竹篱。”
竹篱赶忙垂手而立:“夫人。”
“照顾好方典制,晚膳就从小厨房提。”程丹若道,“既然你是山西人,想必可以吃面食?”
方嫣笑了:“对,我不忌口。”
“那可好了,我叫厨房给你做些家乡味儿。”
方嫣道:“不敢劳驾,我随意吃些就是。”
“不妨碍什么。”程丹若道,“好了,我不打搅你歇息。”
她朝方嫣笑笑,示意不必送,带着玛瑙离开了客院。
回去的路上,专程绕到小厨房,多嘱咐一声。
“做点辽州的菜送到客院,我们还是照旧。”
有的人,那是必须一天吃一顿稻,不然会不高兴的。
晚膳时,谢玄英一面吃鱼丸,一面问:“如何?”
“她要么所知不多,要么只是小事。”程丹若言简意赅,“其余的,明天我再同你说。”
谢玄英自然信任她的能力,不再多问。
翌日。
程丹若处理完家事,尤其是吩咐厨房注意客院的饮食,这才去客院拜访。
方嫣和大多数女官一样,礼节完备,此时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正厅等她来。
两人见过,程丹若才开门见山:“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方嫣答:“去岁冬日,陛下吩咐尚功局学制羊毛衣。历经数月,如今局中已作出羊毛裙、帽、领、裤等物。我此次前来,便是将个中技法传授于织娘。”
程丹若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答案,怔了怔才肃然道:“圣人厚恩。”
方嫣道:“陛下圣明。”
吹捧过皇帝,程丹若才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
方嫣点头,坦然道:“陛下要我查看纺织作坊的情形,回宫禀报。”
“这是应该的。”程丹若并不意外,干脆应下,“作坊在太原,正好眼下天气凉爽,我们往太原去一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