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知道,鲍贤还是在怀疑程夫人的用意,她到底为什么不肯签三年。他当然不清楚,但故意道:“妇人家胆子小,也是人之常情。”
呸!
胆子小?
胆子小能这么强硬,说合作我俩就得合作,说怎么分成就怎么分?鲍贤心里破口大骂,却也摸清了程正的情况。
他也不知道呢。
这位程夫人……确实有点出人预料,是不是应该小心行事,不要贪心呢?
鲍贤颤巍巍地上了马车,心想,我是真的老了,居然被一介妇人唬住。
可他确实非常在意三年的契约,仔细考虑后,还是收起原先激进的计划,决定做得稳妥点,以防不测。
小心驶得万年船,钱可以慢慢赚,路走太快可是会扯到蛋啊。
搞定了宝、昌两家,隔天,程丹若又见了大同本地的商户。
一家做酒的,近年才发家,当家人三十多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娶的妻子是同知女儿,算在衙门里关系过硬。
一家则是做煤炭的,原是本地大户,实力雄厚,可惜因为一年寒冬,鞑靼派兵围守,城中断煤,他家又囤煤自守,结果兵变,乱兵冲进他家中,夺走了存积的煤炭,他家的人也被杀了大半。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后起之秀,一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掏五百两还是毫无问题的。
程丹若一说合作内容,他们什么也没问,当场答应了下来,拍胸脯表示马上送钱过来。
等到几方签订契书,两家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不是她在要钱,是真的合伙做大生意。于是感激涕零,说了好些忠心的话,隔两日又送了厚礼过来。
至此,毛衣生意算是定下了。
当然也有了新的商号:长宝暖。
长是“昌”的同音,宝是宝源的“宝”,暖是程丹若加进去的,谐音常保暖,朴实无华。
接着,就是收集羊毛,处理羊毛,纺线的工作。
这部分程丹若只要简单说一说,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办,难的是织毛衣的手法。
宝源号派了五名织娘来,跟她学织法。
程丹若自然不可能亲自教,但她早就在研究针法的时候,顺手教会了丫鬟,让她们教就简单多了。
她的工作是把具体的织法画出来,刻印成集。
这就需要丹青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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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又是艳阳天。
屋里光线不好,还有些闷,不适合做活。
程丹若穿了薄纱褂子,在檐下摆开桌椅,铺宣纸,磨好墨,提最细的羊毫,趴在桌上绘图。
笔尖蜿蜒,勾勒出细细的线条,时不时对照旁边的实物,确保针和线都是正确的位置。
画完半幅穿针绕结,背后已微微汗湿。好在她以前也画过血管和手术结,勉强算熟手。
但手势就无能为力了。
手太难画了。
她笔下的手指就好像软软的面条,而且是异形,不是长得像橡皮人,就是关节扭曲,虽然可能也看得懂,但印刷出去也太丢人了。
“啪”,她搁笔,拿起团扇,让自己冷静一下。
谢玄英咬了一口甜瓜:“画完了?”
她吓一跳,扭头看着身边乘凉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已经换下较为正式的罗,改穿更轻薄的葛纱,领口处露出白皙的肌肤。
“有一会儿了。”他把甜瓜递过去,让她吃,“看你画得认真,就没有打扰你。”
程丹若咬口甜瓜,看看糟糕的图,把手臂搁在了书案上。
谢玄英微微弯起唇角:“要帮忙吗?”
“好啊。”她马上让开位置。
谢玄英洗了手,擦干水珠,执笔蘸墨:“我照着什么画?”
程丹若拿起毛衣针,将毛线缠在手指上:“画我的手、针和线。”
“梅韵,你过来。”谢玄英努努嘴,“你来摆。”
梅韵应下,对程丹若道:“夫人,还是奴婢来摆样子,您歇会儿吧。”
程丹若本就手酸,不用做模特更好,把道具交给她,自己则凑过去看他画。
谢玄英侧头瞧了她一眼,失笑,张开手臂。
她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他自背后搂住她:“我先给你画一遍,再教你画一遍?”
程丹若点点头。
“看好,这么运笔。”
他做示范,耐心讲解画人物的技法。
她专心地看着,只见没一会儿,宣纸上就出现了一双手,虽然也过于柔软,纤袅如兰花,但极度神似,关节分明,线和针的位置十分明白,完全能照做。
“试试?”他问。
程丹若抱着学习的心态,试着画了两笔。
果不其然。
大脑:你学会了。
手:你说啥?风太大。
谢玄英建议:“不然,明儿七夕,咱们好好过吧。”
程丹若沉默片时,觉得还是可以迷信一下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