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是儿自己求来的。”谢玄英解释,“儿还年轻,不怕吃苦,且鞑靼与夏互市,三年之内不会起战事,请母亲放心。”
柳氏却还是不舍:“平去江南也就算了,边境那苦。”她眼眶微红,“凭什好处轮不到,吃苦受累全是你?侯爷也太偏心了。”
谢玄英温言道:“母亲,我不能总待在翰林院,外放才能做实事。”
“娘不是不让你办差。”柳氏不拖儿后腿,边境实在让她无放心,“让你爹给你换一个富饶安稳的地,不也一样做实事?”
他道:“富裕之地多桎梏,反倒不如边境好施展。”
柳氏再也忍不住,眼眶微红:“何至于此?”
“母亲,儿已经大了。”谢玄英轻轻道,“成家便该立业,您不要担心我。”
柳氏不语。
谢玄英道:“我会带程氏一起去,让她照顾我衣食起居。她是大同人,熟知山西风情,母亲可以放心。”
其实,柳氏未尝不知道,任命已下,无可更改。且臣不能只享君恩,不为君尽忠,掉再多泪也无济于事。
遂收拾心情,颔首道,“也好,我这里不差她服侍,叫她来,我有事叮嘱。”
谢玄英还再说,柳氏却摆摆手:“不必多言,家里的事,我嘱咐程氏就好,做你该做的事。”
然而,话虽如此,仍旧要再补充两句,“别忘了与同僚多多走动,你老师那里也该去一趟,来有什事,也好有人为你说话。”
谢玄英逐一应下:“儿都记住了。”
柳氏这才放他离去。
不多,程丹若过来了。
柳氏盯她:“你知道了吧?”
程丹若平静地说:“是。”
柳氏问:“三郎和你提过这件事吗?”
“提过。”
“你怎?”柳氏平静地问。
“母亲见谅,儿媳心里……其实并不回大同。”程丹若苦笑,“倒不是因为边境苦寒,只是我父母亲族皆死于彼处,虽知道该回老家祭拜,可……”
她顿住,艰涩道,“可若没有见坟冢,没有亲耳听见噩耗,总还能骗自己,也许家中还有人逃过一劫。”
柳氏沉默一刹,说道:“那你为何不劝阻三郎?”
然,柳氏并不赞同去九边。
程丹若色不改,诚恳道:“三郎有心为请命,造福一,儿媳岂能因一己之私,阻止丈夫建功立业?”
柳氏哑然。
“母亲。”她正色道,“儿媳也过了,越是苦寒之地,越是容易出政绩,鞑靼之患,搁在以往自然危险,如今要开互市,鞑靼需要的粮食、茶叶、丝绸都握在我们手里,必不敢轻举妄动。
“大同固然危险,机却千载难逢,即便苦些累些,却全是为自己做的,这难道不比什都重要吗?”
这无疑戳中了柳氏的软肋,她微蹙眉梢,却还是没有出言赞同。
建功立业虽好,可作为母亲,总是更希望孩平安富贵。
“母亲,三郎知道您心疼他。”程丹若柔声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争,如今陛下正值壮年,不会叫他吃亏的。”
说及此事,她又道,“其实,三郎不放心的人还是您。媳妇,不如叫竹篱和梅韵跟去伺候,我留下来孝顺您,他在外头也能放心了。”
柳氏怔了怔,色缓和下来:“说什傻话,那样的地,她们两个丫鬟能做什?”
木已成舟,她只能接受现实,打起精,叮嘱道:“你是大同人,衣食住行都熟悉,提前把该备的备好,人在外头不比在家中,穷乡僻壤的,买什都不便。”
程丹若低眉顺眼:“是,儿媳记住了。”
“在外要多替夫君考虑,他劳累整日,家宅之事不可让他操心。”
“儿媳知道。”
“与其他官眷交往,要懂得分寸,远则生疏,亲则有失,凡事拿不准的,多问问你丈夫,不可自作主张。尤其不能随意替他揽事,若被我知道,你借丈夫之名自行其事……”
柳氏冷笑一声,“你要记得,自己是谢家的媳妇。”
程丹若说:“儿媳不敢。”
柳氏又关照了几件事,说得口干舌燥,抿口茶润润喉,才斟酌道:“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让你跟三郎任,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
她瞥向程丹若:“三郎同我说过……唉,这孩别的都好,就是太心软。好在你们到外头去,比家里清净,倒是一桩好处。”
程丹若安静地听,并不接话。
“你们新婚夫妻,我也不做恶婆婆,一年两年还等得起,可回来的候,总该给我一个好消息。”柳氏叹息,“三郎不小了。”
程丹若道:“母亲的意思,儿媳都明白。”
“明白就好。”柳氏对这个儿媳妇,开头称不满意,可这半年下来,她循规蹈矩,有主意却不张扬,不贪钱不恋权,大房、二房寻不到错处,仅这一事,已殊为不易。
连侯爷都说,妻贤则家宁,这儿媳妇娶得不差。
因此,柳氏如今多少也有些真心,关照道:“你年轻不经事,把林妈妈带去。”
“是。”她道,“儿媳原有此意。”
这样干脆又柔顺的态度,换来了柳氏的笑容。
她,倒是给三郎说了,家世才貌不是要紧的,和自己儿一条心,才是重中之重。
“调任下来再收拾行李。”她耐心叮咛,“这几日不要声张,以免坏事。”
程丹若抬首,露出浅浅的笑意:“儿媳听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