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规矩森严,要在吃食上动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
首先,尚膳监负责采买皇宫的食材,从宫外运进,管事太监必定会查一次,不好的不可能要。
送到尚食局的司膳房,掌膳女官也要查一次,坏的烂的肯定不会收,逮着机会还要告一状,白白落下的把柄。
是以,尚膳监想给司膳下绊子,只能搞搞时间差。
什么思呢?夏天的东西存放不便,宫里能随时冰,宫外却不方便。所以尚膳监弄到一条鲜鱼,可以故拖上两天再送去。
届时,进司膳房的门时,是活的,等她们要做,就死了。
这会儿再要人送新鲜的鱼,却是不能,每天什么时候送菜,送几次,送几条鱼都是有规定的。可不做鱼,万一主子询问,就是一过错,份例里有的,怎么能不给敬上?
可做了,更是罪。往轻说,是不敬之罪,往了说,是不是想谋害谁?
当然,按流程,根本不会到犹豫做不做的地步。
司膳的灶是小灶,不像尚膳监的灶,可入口的东西马虎不得。正式上灶前,典膳的女官还会挨个检查,确认配菜有无问题,处理是否到位。鱼刚死,还是死了一段时间,看珠子就知道了。
不是刚杀的鱼,压根没资格进锅。
尚膳监知道这一点,想的也是让她们无东西可,而不是误坏的东西。
“奴才们预备的是鱼、樱桃和牛乳。”尚膳监的宦官老老地说,“这都是坏在明面上的东西,除非司膳的人瞎了,不然绝不可能上。咱们也惜命啊,要是不容易瞧出,真害了主子,咱们也得掉脑袋。”
何掌班冷哼一声,心里信了半。
宫里的规矩就是如此,东西没能及时呈上,是司膳的错,可要是出了岔子,司膳倒霉,尚膳监的也受牵连。
他们没那么傻。
那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何掌班皱眉半天,说:“明儿仔细查查安小王爷那里。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搞明白。”
“是。”
“小六子回没有?”他随口问。
“回了,外头候着呢。”
“叫他进。”
小六子低眉垂地进,讨好地说:“爷爷,孙儿回了。”
“那里怎么样?”何掌班问。
小六子说:“程掌药进去两个多时辰,开了药,也问了一些事儿。咱们的人在外头,没听清楚,就知道说得挺久的。”
何掌班挑了挑眉。
小六子压低声:“咱们要不要——”
话没说完,就见何掌班猛地一磕茶盏,盖碗微微晃动:“别动歪脑筋,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回头报我。”
小六子不解其,但干爷爷吩咐的事儿,然得应:“孙儿明白。”
“嗯,下去吧。”何掌班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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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灯火通明。
取水、烧滚、泡茶,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
程丹若有心想要告辞,但谢玄英问她:“疫病究竟缘何而?”
她只好打起精神,分析道:“你看,这三批病人有很明显的传播次序,没有新冒出的,假如在寺内,肯定是有什么之前做了,但之后没做的事。不过,我觉得传染源不在这里。”
水还没,程丹若却真的渴了,顾不得许多,倒半杯冷茶,抿一口。
谢玄英拦不住,只好懊悔己思虑不周。
“她们的行动路线,有个地方我很在。”难得有机会仔细说,程丹若干脆打起精神,将事情说个明白,“她们说,太后恩典,准许她们闲暇时礼佛祈福,所以她们不止吃了佛前撤下的乳饼,也在各个殿里磕过头。”
谢玄英默默听着。
“除此之外,还去了杨柳池。这是哪里?”
谢玄英过惠元寺好几次,早就知道:“就是山下的石头池子。惠元寺有一口甜泉,泉在山里,平日只泡茶供佛,洒净也的此水,据说颇为灵验。百姓认为泉水有佛力,故而在山下挖了一个池子,汇集下游之水,挑回家沐浴。”
他口气平淡,不当回事,显然也有缘故。
惠元寺的泉水,因为流的少,不够日常使,确颇为珍贵。但说话,就是僧人拿讨好贵客的噱头。
谢玄英每次都能喝到,不见得不生病了。
程丹若听罢,心里已有几分准。古人不知道痢疾的传播方式,查起费力,但她知道,倒推就事半功倍。
“如果真的是这水污染了,或许小王爷那里……”
谢玄英立即道:“我会弄个明白。”
这时,门外终于传脚步声。
水取回了。
谢玄英专程问一句:“哪里的?”
郑百户答:“井里打上的,您放心,寺中均这口井,无人生病。”
他这才接过,放在小茶炉上。
水滚得慢,却又没了话题。
程丹若起身:“我该回去了。”
“你急什么。”他轻轻白她一,“坐下。”
她委婉道:“很晚了,我明日还要早起。”
谢玄英不理她。
程丹若就当他默认,顾收拾药箱。
这次知道要出门几日,带了一个的藤编箱子,总共两层,有纱布、手术器具、竹筒、药瓶,以及行囊笔和宣纸。
“你要去哪里?”他问。
她张口欲答,却忽然识到,己尚且不知道在哪里安置。
他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