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听懂了刘标的劝谏之意。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陈纪德行高雅且又对刘备有提携之恩,如今年近七旬高龄,最大的愿望早已不是争名争利。
昔日受战乱波及被迫流落他乡,本是无奈之举;如今天子归许县,陈纪也更想回到许县颐养天年。
陈纪若要走。
不论是尽孝还是求名利,陈群都会离开徐州去许县搏一个前程。
本质上,陈群跟陈宫是一类人。
家世出身皆是当世一流且有世家贵子的傲气,又岂会甘心对一介“北疆武夫”尽心效忠?
现实很残酷。
徐州本地的陈珪都不肯尽心助刘备,徐州以外的陈群就更难了。
刘标是会泼冷水的。
刘备本以为刘标会有挽留陈纪父子且斡旋各方的良策,却不料刘标一回来就是王炸。
压根就没想挽留!
“吾儿,元方公对吾有提携之恩。”
“提携之恩又不是门生之恩,点到即止。”
“文举公曾言,陈长文有治世之才。”
“虽有治世之才,但也有择君之志。老爹你的出身不足以令陈长文尽心尽力。”
“吾是让你思考良策的,不是让你来泼吾冷水的。”
“如今天寒地冻,即便是热水泼出去也会变冷水。”
刘标那不中听的直言令刘备心中郁气难平又无可奈何。
见刘备还在犹豫,刘标再次双手枕头躺下。
“人心思定不思乱。”
“徐州乱则士民乱,徐州安则士民安。”
“名仕贤才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名仕贤才断定徐州是四战之地,不足以自保其身。”
“倘若连命都保不住,又何谈匡扶之志?”
“曹豹虽死但徐州的内忧尚未除尽。”
“若是害怕名仕贤才离开就耽误了尽除内忧的时机,这是舍本而逐末。”
“老爹你又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何必执着于一时的得失。”
刘备再次沉默。
话虽如此,但出身寒微又骤居高位的人往往也最在意得失。
因为以前没有,所以在拥有后更害怕失去。
刘备未真正体验大起大落的人生,也更执着于名仕贤士的认同。
以至于陈纪父子想回许县,让刘备颇为焦虑和不安。
正欲再问时,刘标那细微的鼾声传入耳迹。
“睡得倒是挺快。”
刘备摇头苦笑,取来被褥盖在刘标身上。
踱步良久。
刘备又长叹一声,似是下了决心,推门而出。
直到翌日凌晨。
刘备这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返回,脸上少了焦虑多了轻松。
刘标早已穿戴整齐,在屋内静候。
“去见元方公了?”
“嗯。元方公过几日就会归乡,我会在泗水备礼相送。”
“吾改我,令我惊讶。”
“仁者当有谦逊之心而不可有骄矜之意,以前是我被骤居高位迷了眼。”
自我的称呼往往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
若是以前,刘标多少得来一句“老爹你终于承认自己飘了”;然而今早,刘标反而正经不少。
“桌上有鸽子汤,是庶母起早替你熬的,喝了再睡不容易白头。来下邳耽误了不少时间,我也得去琅琊国了。”
刘标整了整衣襟,起身辞行。
“这么着急?你就不想寻个理由留在下邳?”刘备轻笑。
刘标嘁了一声:“我只是小事孟浪,又不是大事孟浪。温侯若没我在,如何能讨平琅琊国?”
“走了,不必相送。”
目视刘标推门而出,刘备又看向桌上盛汤的瓦罐,嘴角不由多了笑意。
你庶母哪有时间熬鸽子汤。
真是嘴犟。
……
琅琊国,即丘城外吕布军营。
大帐内。
吕布赤红着眼,训斥帐内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