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襟危坐的林九被踹得浑身一震,捏着咖啡杯的手指节都泛起了白,他默默抬起眼皮与她对视,眼神有些复杂。
这姑娘,不会现在还要跟他打吧?
正这样想着,静之突然说话了:
“纯咖啡苦涩,加牛奶能顺滑口感,至于甜度,就得根据自己的口味来加糖了,你说是吧,婷婷妹子?”
婷婷没想到桌上还有个懂行的,她讪笑了一下,低着头再不敢说话,两颊红红,恨不得当场找个洞钻进去。
林九则是面上一红,他…好像又错怪她了。
动作上却下意识根据她说的话践行,最后调出来一杯香浓顺滑的咖啡,浅酌了一口,尝到味道的同时,心里头对她的歉意又默默多了一分。
“静之,你怎么不早说,那杯黑的,苦得我舌根发麻。”
静之闻声回头一看。
嚯!
文才的苦瓜脸更苦了!
她肩一耸,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
“谁叫你看人家小姑娘生得精致漂亮,优雅可爱,脑子就跟着一起丢了,我都没来得及提醒你,你就喝完了。”
静之这一顿夸,让婷婷成功红了脸,文才也跟着涨红了脸,不过是臊的,他默默把头又低下,嘴里不住嘀咕着“哪里有”。
“你叫静之?等会有空不,我们一起出去逛街呀?”
婷婷打破沉默,有些期待地看着静之。
这姑娘……说话还怪好听的,她喜欢。
静之下意识看了一眼林九,林九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头除了对她的那两分歉意,剩下的八分,全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静之:他竟是…连句客套的挽留都没给。
她亮晶晶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低声跟婷婷说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婷婷倒是乐了,与女孩子相处她更自在,当下便过来拉着静之就要走。
这时任发谈完事情回来了。
“婷婷,你们要去哪儿?”
“爸爸,我们出去逛逛,你们接着聊!”
说罢,她扯着静之,迈着轻快的步伐,就朝外头走。
“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给你难堪的。”
静之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先跟人家小姑娘道个歉,毕竟,确实是文才唐突了人家。
婷婷被静之那双剔透的大眼睛看得有些脸红,于是结结巴巴回应着:
“……没,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直勾勾盯着我看,我也有错……”
“那……重新认识一下?”
“任家任婷婷!”
“义庄林静之!”
两人相视一笑,不到一会儿,就亲亲热热手挽着手到处乱逛。
林九坐的位置在二楼,眼前的那杯咖啡,他喝了两三口,便再未动过。
每酌一口,歉意便多一分,他索性不喝了。
眼神不时瞄过楼下那个巧笑颜兮的身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按理说,她就算帮文才,也不该帮他的,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有她刚刚对任老爷的自我介绍…
助手兼私人跟班吗?
这两个身份,他是一个也不想答应。
……
街上。
“静之姐,你化妆了吗?皮肤这么好?你这个淡红色的眼影打得好自然啊!”
静之一顿吭哧,涨红了脸,好半天才细若蚊声挤出两个字:“……不会。”
皮肤是天生的,淡红色眼影也是灵猫一族自带的,她会个鬼的化妆哦。
婷婷凑近耳朵:“什么?”
静之头越埋越低:“我说,我不会化妆。”
她脑子里突然想起她之前给自己化过的唯一一次妆容,那个妆成功的让在场众人笑得掀翻屋顶,从那次以后,她便封了学化妆的心了。
至于上辈子偶尔的几次上妆,还全都是二娣帮她的,二娣化妆可真是鬼斧神工,牛的一批,说到这,她还真是有些想念他了呢。
就在这时,婷婷扯了扯她的胳膊说:
“想什么呢?我刚刚问到了,那边有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我们过去看看?哪有女子不爱俏的,你不会,我刚好可以教你呀!”
“……行叭。”
对于活泼的小姑娘,她总是无法拒绝。
此时,婷婷却莫名的从静之看她的眼神里,看出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和蔼?
她静之姐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
可真是有些怪呢。
……
“叮铃!”
一声铃铛轻响,秋生昂起头来看向二人,莫名的,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眼里又极快的闪过一丝嫌弃:
“小姐,请随便看啊,我姑妈跟我说过,你们会来的!”
婷婷并未察觉,那抹嫌弃却被眼尖的静之捕捉到了。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暗暗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
除去他俊俏的脸蛋不说,此时他穿着一浅灰色夹克配白底衬衣,两臂的绑带更秀出他上臂肌肉的健壮,鼓鼓的胸肌把衬衣绷得紧紧的,静之暗暗点头。
是个练家子,看上去身手不错的样子。
就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老是往她和婷婷脸上流连,看得她手有些痒。
正当她思索的时候,这人突然开始跟婷婷闲聊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这个的?”
“我十二岁就开始了。”
说着,婷婷接过他手里的胭脂,指腹沾了一点轻轻涂抹到手背上,又怼了怼静之胳膊:
“诶,你看看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静之收回打量四周的眼神,认真的打量一眼她的手背。
皮肤莹白,那抹淡淡砖红色调,显得她的皮肤更多了几分暖意。
静之不会化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指了指柜台后的小伙子:
“别问我了,你问问他呗,他每天经手这么多客人,肯定会给你挑个合适的。”
秋生一手撑在柜台上,斜斜站着,语气带着几分自豪,又指了指婷婷手中的胭脂说:
“那是,我从小就帮我姑妈看店了,你皮肤白,那个颜色最衬你了……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
婷婷:“什么问题?”
秋生瞥一眼静之,见她又开始打量他店里的西洋钟表,于是赶紧俯下身悄悄的问:
“你真的十二岁就开始做了?”
说着,他的眼神还不自觉的朝外头斜对面的怡红院看了一眼。
这一眼,专注于涂抹胭脂的婷婷倒是未曾看到,她糯糯答道:
“是啊,从十二岁我妈就开始教我了!”
秋生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什么?!你妈教你的?!!”
声音颇大,引得静之朝他看了一眼,秋生赶紧讪笑一下,说了句随便看,又赶紧低头等着婷婷的回答。
好家伙!
他心里直呼好家伙!
这姑娘的妈听起来也是个神人啊!
这时婷婷仿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笑颜不再,眼眶也有些红:
“是啊,可惜她已经过世了,我只好到省城去学。”
听到这话,静之钟表也不看了,默默蹭了过来,轻轻挽住婷婷的胳膊。
婷婷回头一看,就瞅见静之眼里闪过的心疼,她柔柔一笑,拍了拍她手臂上的手说:
“事情都过去好久了,我没事啦。”
静之点点头,只是再未曾走开,就静静陪着她。
她心想着,所爱之人,就算死了再久,看到熟悉的事物时,难免会勾起几分愁思,刚刚婷婷那红眼圈她可是瞧见了……
秋生若有所思,忍不住又问:
“你今年几岁啊?”
“十八岁咯!”
“那岂不是做……学了六年?!”
秋生又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的,居然经验这么丰富!
他欲言又止,思索了几下,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有没有想过做…呸,学到哪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