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觉牵着唐俏儿的手,在空无一人的华丽走廊中步履匆匆。仿佛两个贵族的少年少女,抛弃世俗的枷锁,踏破公序良俗,来一场惊心动魄的私奔。唐俏儿深凝着男人宽厚挺俊,极具安全感的背影,胸膛起起落落,掌心泌出丝丝薄汗。这一刻,她承认,对他有一点点心动。与此同时,她还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十三年前喜欢他,三年前喜欢他,现在,竟然还会因为这简单的牵手,而对他有所感觉。好气!太便宜他了!沈惊觉心情愉悦得很,领着她一路疾驰,在一间豪华套房门口刹住脚步。唐俏儿心慌意乱,羞恼之下小脸通红,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沈惊觉!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我唐俏儿的底盘上你竟然敢这样轻薄我信不信我现在叫哥哥们过来把你五马分尸啊!”沈惊觉骤然一怔,见她会错了意,不禁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把我给你的礼物存放在这里而已。”唐俏儿美眸睁了睁,娇嫩如玫瑰花瓣的唇紧抿着,脸颊更红了些。“虽然几位大舅哥一起上我也应对得了,但我很想刷高些印象分,肯定老老实实的。”忽然,沈惊觉眸色微暗,向她倾过身子,眼尾染上一寸撩拨却又极力克制的红,“就算,我真想不老实,我也只会带你回家。”“你那个家,打死我也不回!够够的啦!”唐俏儿越听越臊得慌,别过头去索性不看他了。“观潮庄园,从来都不是我的家。俏儿,我没有家。”沈惊觉嗓音微哑着,眸光瞬间黯然。唐俏儿心口一刺,“……”“以后,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有家。倘若不能,我宁愿一生颠沛流离。”沈惊觉喉咙艰涩地滚动,万千苦涩情绪堵着胸口。唐俏儿迟缓地重新将视线落在他闪动着真挚光泽的眼眸上。迟缓得,像久缠病榻,已被痛苦的疾病折磨得疲惫麻木的患者。只一个眼神,沈惊觉心如刀绞,无比后悔。他还是太心急了,太心急了,哪怕他真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啊,他明明知道她最不爱听的就是……“你曾经去参军过吧,维和部队的军人。”唐俏儿突然发问。沈惊觉顿觉不祥,刚启薄唇,却被浑身是刺的小女人夺过了话茬,“那几年,你确实颠沛流离,但你是为谁才放逐自己的,你心里有数。总归不是我。”过不去了。过不去了。沈惊觉又急又慌,薄薄的唇颤着,喉咙滚着,却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咔嚓一声——房门开了,两人双双一慌。却极大程度地缓解了尴尬与窘迫。“沈总!少夫人!真是您们!”韩羡站在门口,欣喜地笑道,“我刚隐约听到您们二位说话的声音了,见您们半天不进来,就开门瞅瞅。”唐俏儿、沈惊觉:“……”“额……没、没打扰到二位吧”韩羡眼见气氛不对,冷汗都下来了。“没事。”唐俏儿冷着张娇俏的脸,垂眸闪身进了房间。沈惊觉抿了抿苍白的唇,尾随而入。韩羡也刚想进门,大总裁直接把门关上了,冷冷抛出两个字从快要关闭的门缝里挤了出来:“看门。”韩羡忙站军姿:“是!沈总!”……唐俏儿刚进房间,就看到了摆放在茶几上,一只用上等乌木打造的古董收藏匣。她有一双识珠慧眼,光看盒子她就已经猜到,里面装得绝非俗物。“好漂亮的盒子……”唐俏儿目不转睛,不禁喟叹。“不要只看盒子,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沈惊觉脚步轻缓地走到她身边。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这张令他深深着迷的美靥上。唐俏儿怀揣着迷惑与期待,将有些湿润的双手在裙子上擦了擦。这可爱的小动作,自然被男人捕捉,喜欢得心痒难耐,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唐俏儿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直粉色与天青色交相呼应,美得不可方物,色调浅熏微醉的影青釉里红高足杯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喔!”唐俏儿不由得发出惊呼,双手捂住了红唇!老万的私人博物馆里,国内外珠宝古董数不胜数,可就是没有元朝古董!这高足杯的出现,可谓是弥补了这一遗憾,也令唐俏儿心潮澎湃,激动不已!“这是我,三个月前从一位国的收藏家那里无意间看到的,我觉得你会很喜欢,几经谈判,也用了些手段,他才肯把这个卖给我。”沈惊觉淡淡地笑着。这中间费了多大劲,吃了多少苦,在她展露笑颜的刹那,全都烟消云散了。值得了。“很美……真的很美。”唐俏儿喃喃低语,杏眸闪烁着欣喜的光芒。由于没戴手套,她的双手只敢围着杯子打转,根本不敢碰它分毫。“它是你的了,想怎么摸都行。”沈惊觉微垂的星眸温柔缱绻,移步到她身后,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坚实的双臂。然后,就像她护着古董那样,他的臂膀也温柔备至地护她在自己炽热的胸膛间。男人沉着气息,从背后捉住了她的小手,轻柔地攥着,却无比坚定。唐俏儿感到他热意撩人的呼吸喷薄再她发丝间,忽深忽浅地打着她的耳蜗。一股从心底最深处上涌的热意,染红了她清冷的锁骨,漂亮的耳尖。两人的心跳,渐渐加速,影子交叠。空气里,仿佛弥散着令人微醺的,甜甜的馨香……“沈惊觉,你……”唐俏儿红唇稍启,忽觉脊背一沉。沈惊觉身躯前倾,骤然贴紧了她,一双肌肉线条紧实的小臂猝然箍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深深地往怀里拢。“俏儿,一会儿再打,再骂。”先抱了再说。……生日宴,舞会时间到了。身为女主角的楚柔自然是与唐万霆在悠扬的乐曲声中共舞,周围的宾客们纷纷露出艳羡的笑容。唐万霆是豪门贵族少爷出身,跳这种交际舞是必修课。哪怕现在一把年纪,跳起来也比年轻小伙更胜一筹。而楚柔因为有唱戏和舞蹈的功底,加上以前拍戏时学过交际舞,水平天赋双高,翩翩起舞时不亚于专业舞者,两人共舞,华丽得舞步令人移不开视线。其他宾客有的带了舞伴,有的现场寻觅舞伴,舞池里欢声笑语,气氛极佳。谢晋礼当然是要和自己的夫人云珊共舞。而霍如熙的舞伴,除了沈初露,不会再有旁人。“我、我不会……我不跳了吧。”沈初露原本好好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喝果汁,吃蛋糕,挺惬意的。谁知霍如熙又起幺蛾子,非要拉着她跳舞!她见过父母跳过,见过沈白露跳过,她觉得自己不行,而且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受到别人的瞩目。“不会,没关系,我慢慢教你啊初露。”霍如熙俯身双手放在她肩上,耐心地劝着。“不跳了……如熙哥哥。”沈初露耷拉着小脑袋,唇角还粘着一小块奶油,委委屈屈的小样子很让人心疼,“他们都跳得好好,我不会的,我会给你丢脸的。而且……而且我不喜欢这么多人的场合,人多了,我心慌。”霍如熙瞳仁幽幽一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第二句,才是她的心里话。他明明已经很把她放在心上了,可他一兴奋还是容易上头,还是容易忘记,这女孩是个社恐+自闭症患者。真特么没长心啊你霍如熙!“如熙哥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沈初露见男人半响不语,心里慌慌的,一双穿着玛丽珍皮鞋的小脚丫拐成内八。霍如熙忙单膝蹲跪在她面前,扬起颠倒众生的邪魅俊脸,用指腹抹去她唇角俏皮的奶油。然后,将沾了奶油的指尖纳入口中,吸吮。“嗯好甜。”嘭——沈初露粉嫩的双颊瞬间红透,羞涩地攥着秀拳,“你怎么吃啦多……多脏啊。”“怎么会脏呢初露身上到处都是甜的,香的。”霍如熙凤眸闪烁着真挚的光辉,将她微凉的手牢牢攥着,捂着。沈初露心里像揣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真的”“真的,如熙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霍如熙看定她清澈的眼睛,忽然心念一动,坏坏地笑问:“看你一晚上干坐着怪无聊的,如熙哥哥教你跳舞好不好”“我……我很笨的。”沈初露完全没自信。“没关系啊,我慢慢教你。”霍如熙靠近她耳畔,温热的喘息磨着她的耳垂,“就像,教你接吻那样教你。”“啊!”沈初露脸红成了熟透的番茄,羞耻得惊叫一声!霍如熙扇了自己一嘴巴:焯!正经点儿啊,臭流氓!另一边,唐家的氛围也很不错。江簌簌喝嗨了,举着高脚杯边喝红酒边拉着唐槿跳舞。柳敏之就更有意思了,竟然和唐樾成了搭子,把唐枫都看傻了!“妈!您要想跳舞要么找我爸跳,要么找我跳,您跟大哥跳算怎么回事儿啊”唐枫无奈地看着和唐樾翩翩起舞的老妈。不过不得不说一句,老妈跳起舞来非但不老,反而容光焕发,可以想象,二十年前她该是何等出众的美人。“我才不要跟你跳呢,你那粗手笨脚的,抓犯人在行,跳舞你可不是个!”柳敏之牵着唐樾的手转圈圈,“你爸妈这么有美感这么有律感的人,怎么生出了你个四肢不协调的真是怪了!”唐枫不以为然地耸肩,“跳再好有什么用,又不能抓犯人。难不成抓犯人之前我给他们舞一个他们就能就地伏法啦”柳敏之反唇相讥,“哼,你要真能那太好啦,省得动刀动枪,直接吓死啦!”母子俩斗嘴,惹得众人笑声不断。文蔷在角落里端坐着,独自饮酒。看着其乐融融,温馨满满的一家人,她眼眶渐渐泛红,涌上一层几不可察的晶莹泪影。“文蔷小姐。”文蔷神思回笼,忙掀起眼帘。唐栩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俊逸的脸庞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向她绅士地伸出右手。“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文蔷落落大方地起身,将纤细的手放在他掌心,“当然。”迎着灯光,唐栩忽然眉心微皱。他留意到了,她眼底若有若无的泪光。不禁,指尖用了些力,捏得文蔷心下一慌,突然就想把手抽离。“怎么反悔了”唐栩挑了下眉,声色沉了沉。“没有……不过你干嘛捏我手啊”文蔷清澈透亮的眸噙着嗔意。“不捏你手,难道捏你脚”唐栩觉得她这问题特别傻了,打趣了一句。“你!啊!”文蔷本想还嘴,谁知唐栩直接就揽上了她的纤腰,随即身姿一转!她顿觉眼前光影晃动,眨眼间便已与男人随着音乐跳起舞来。“刚才,你哭了”唐栩大手扣在她后腰,睨着她泛红的眼圈低声问。“谁哭了,我困了,打了两个哈欠打出眼泪了而已。”文蔷心尖抖了抖,嘴硬地掩饰。“哦,那就当我看走眼了吧。”“什么叫就当你就是走眼了。”文蔷忿忿然,咬了咬牙,“你的眼神确实不太好,否则你也不会撞了我的车。”“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唐栩故作恍然状。“什么”唐栩翩然转身,带动她跟着旋转,“你走了后,我报了交警,交警已经确定了,是你全责。文小姐。”文蔷气得瞪眼,羞愤地咬唇。“另外,明天保险公司会和你取得联系。包养我就不必了,把我车修好了就行。”说着,唐栩笑眯眯地凑近她色如春晓的脸蛋,“给你省点儿。”啊!啊啊啊!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贱的男人啊!文蔷内心咆哮,真想抬脚用高跟鞋跟踩烂他的脚!……从舞会开始,谢晋寰就一直陪伴着母亲,没有离开半步。然而,他幽深的眼眸,不停地在全场寻觅着唐俏儿的身影。唐俏儿不见了。沈惊觉也不见了!谢晋寰不由得心提了起来,一种窒闷感挤压着他的胸口,掠夺他的呼吸。“阿晋啊,你不用管妈,快去找俏俏吧。”谢夫人这会儿神思是清醒的,看着儿子的眼神满是愧疚,“妈知道,你喜欢俏俏,喜欢很久了……快去找俏俏跳舞吧,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别守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了,去吧。”“妈,你别想太多,我愿意守着您。”谢晋寰俯身安抚着母亲,温柔笑道,“我与俏俏,来日方长呢。”“阿寰!”谢晋寰猛地抬头,眼神冷到了极点。谢夫人听见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全身觳觫着,直往儿子怀里靠。“阿寰,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谢政龙严厉又气愤地盯着他。“爸,您是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了吗您的妻子就在您眼前,您是瞪眼睛瞧不见吗”谢晋寰浑身散发着令人发憷的寒意,阴戾地与亲生父亲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