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阙派位于钧城县西北方向的踏梦山。
途径山脚下的汋县时,情况已经与前几日大不相同,城外高墙之上已贴满了缉拿卫缺的告示,引来众多百姓围观,卫缺不敢冒然进城,只得绕开汋县,沿小路上山。
剑阙派与训国皇室有很深的渊源,早在训国建立之前,开山祖师张乙便名震江湖,此后这里更是成为皇室后裔习武的后花园,连续几任掌门,伊合、张莱、张元安,都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直到现在的掌门人卞煦,他的出身是外门弟子,犹为罕见。
沿着踏梦山的小道缓缓向上攀爬,一个石牌坊映入眼帘,牌坊上爬满了青苔绿藤,显得格外斑驳,但两旁雕刻的一副对联依然很清晰:
“一人携一剑入江湖,君子驾万乘平天下”,上赋匾额:“踏梦山阙”。
行过这个牌坊,又是一段漫长的曲径,路的尽头,树木逐渐稀疏,一座不起眼的门楼出现在眼前。
门楼上站着三三两两的看守弟子,看见卫缺便问何事。
“在下钧城县尉卫缺,可否见一见贵派掌门。”
卫缺毕恭毕敬的站在门楼下道出自己的目的。
楼上的人听到这个名字面面相觑,似是没有听说过。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穿着素净文雅的弟子,问道:“你就是那朝廷通缉的要犯?”
卫缺倒吸一口凉气,不知对方会拿自己如何。
“没错,但贺泉之死绝非出自我手,这是我师傅的女儿,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那你来剑阙有何目的?”
“这是那刺客行凶的兵器,叫做“椟情”,这原本是贵派之物吧。”
“你且稍等。”那人说完转过身,进去通报了一声。
不一会将大门打开,那人对着卫缺说道:“二位请随我来吧。”
卫缺跟着他跨进门楼,走过几个长阶,已经来到山顶,几幢殿宇将中间一大块空地围起,空地上有几个零星的弟子习武,画画写字。
他被带进正中间的大殿内,一个中年男子威坐在中央,身着黑色大氅,一头黑发披散在脑后,显得异常英武,正是卞煦。
“这是我家掌门。”
那人说完便退了出去。
卫缺指明来意,并向卞煦呈上了那把断了一半的剑。
“你是说,这把剑是你在那叫会条的刺客手里缴获的?”卞煦说。
卫缺点点头说,“没错,师父就是死于这把剑下。”
“这把剑如何遗落于江湖我也不知,但确实是先祖张乙之物。乙祖将它的另一部分被融进了另一把兵器弃干之内,至于这下半部分,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塑。但我也只是听前辈们所说,从来没见到过,可能这把剑已经遗失多年。”
卞煦来回将剑身反转打量,爱不释手。
“那既然椟情重新现世,自当奉还。”卫缺说道。
卞煦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卫缺问道:“你此行就专门为了还剑?”
“当然在下原本还有一点小小的请求,因为家师就是死在这把剑之下,而这剑又出自贵派,想借此打探一下我师傅的死因,既然卞掌门你也不知道此物为何从贵派丢失,那在下也就不再纠缠了。”卫缺回答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卞煦从来不说谎,这把剑什么时候丢失的在下确实不知。”卞煦说道。
“那卫缺打扰了,就此告辞。”
“慢着,既然这把剑出自本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看你身上的伤也不便劳累奔波不如留下来暂住几日,剑你先拿着。”
卞煦连忙拦住卫缺,将椟情重新递给了他。
卫缺有些惊讶:“这,不太好吧?”
“尊师即是死于这把剑下,日后对你来说必有用途。”
“我可是抒浪台要捉拿的要犯?”
“我相信你的话,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还有,我也看不惯冯祯还有抒浪台的行事,你尽可放心留下,有什么事剑阙派给你撑腰。”
卞煦提到冯祯语气有些轻蔑。
卫缺拱手谢道:“多谢掌门,若是有人寻衅上门,在下定不会让你为难。”
“你尽可放心,没几个人能从我剑阙派抓到人,即便是皇帝老儿来到这儿,也要敬让三分。”卞煦大声回道。
卫缺被打杂弟子领进了一个房间。
夜已渐深,透过窗牖往下看,茫茫一片空空如也,似乎这间房屋修在了万丈悬崖边。
房间被屏风隔开一半,另一边贺菁正安然的熟睡着,卫缺躺在榻上,双手端详着“椟情”,眼神逐渐涣散,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已经从这把刀身上移开,不断地回忆着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他真的想在无人的时候放肆的哭一场来宣泄心中的怨恨,这怨恨中参杂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悲伤、愤怒、无奈、后悔、自责,使他心力交瘁。
恨不得柳心泄没有出手相救,所有的事情也就烟消云散。
遽然之间,手中的剑似乎受到了外力,想从手中挣脱出去,出于本能的反应,卫缺狠狠的抓着不放,与那挣脱的力道所抗衡。
这刀怎么会想要自己动?卫缺惊愕之间,突然听到一句话:“好东西。”
定睛一看,一只老手抓住剑,想要把剑夺去,斜眼一看,原来这只手是从窗外伸进来的。
还没来得及说话,窗外已跳进来一个人,笑眯眯的盯着卫缺。卫缺细细打量了此人一番,满头白发,衣衫褴褛,鼻头红肿,目光如炬,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竟然是一耄耋老头。
“你是谁?”
卫缺从床榻上站起身,错愕的问道。
“嘘!”
白发老者示意他小声说话,双手扶着卫缺坐了下来,说道:“你是无狱派弟子?”
“我不是无狱派弟子。”卫缺更加诧异。
“臭小子骗人,你不是无狱派弟子,那你怎么会无狱派的内功?”
这白发老者指着卫缺说,似乎看穿了这个小把戏。
卫缺心想,难道师傅教我所使的内功是无狱派内功?但是这白发老人看起来面容挺和善的,想必也没有什么恶意。
卫缺摇摇头说道:“我没骗人。”说完透过窗外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又问道:“你是怎么上来的?你不会是从天上下来的吧”
“嘿嘿,当然是从下面上来的。难道我是从天上飘过来的不成。”白发老者说。
“这么高你能上的来?”卫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确实很高,但是这高度对我来说还没到极限,其实还好。”
“这下面有什么?”
“尽是些树啊花啊草什么的,没什么稀罕玩意儿。”
“可否借我看看你手中的玩意儿?”白发老者又说道。
卫缺双手将椟情递给他,白发老者翻来覆去仔细端详着,边看边说:“这玩意儿你是怎么得到的,是那卞煦小儿给你的?”
“说来话长。”
于是卫缺简要的讲明此物落入自己手中的原委。
“原来你来这里是来还东西的。”
白发老者将椟情还给卫缺说道:“真是好东西,虽然断了一节,但是材质独特,虽不能吹毛断发,但作傍身之用足以。”
“还未请教前辈大名?”卫缺问道。
“我的大名叫窦文用,小子你叫什么呢?”
“在下卫缺,拜见窦前辈。”
“还说你不是无狱派弟子,你爹是卫谯还是卫咎?”
窦文用有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