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的想法骤然浮现，项羽并未感到惊愕。

深思熟虑后，他竟觉得通体舒畅了许多。

如此看来，一个天子不可留，三个五个他或许会迟疑。

【但若是有千千万万个天子，那他绝不可能将天下人尽数诛杀。】

恰在此时，一双娇嫩的小手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呼吸间，一股淡雅的花香沁入鼻腔。

芬芳入鼻，项羽忽地回过神来。

顺着小手望去，一盏茶壶正为自己续水。

杯中的茶水八分满时，茶壶忽地转向，又为对面蒯通的杯子仔细斟满。

微微仰头，项羽一眼瞥见了刘灵那精心修饰的面容。

她妆容素雅，如粉雕玉琢般的面庞微微透着红晕，宛如初绽的桃花，略施粉黛却不失本真。

发髻高挽，恰似一朵盛开的牡丹，一支玉簪子斜插而过，簪子尾部的一串珠子恰似晶莹的露珠，微微晃动。

她的眉毛舒展，恰似那远山含黛，一缕由内而外的英气如春风拂面般自然流露，看似娇柔，却又似那风中的劲草，略显坚韧。

再配上其精心挑选的淡蓝色华服，端庄娴静又略具大家风范。

凝视间，项羽嘴角轻扬。

刹那间，他竟看到了三分虞姬的影子。

亲切感油然而生，令人眷恋，又令人陷入了往昔的回忆。

“陛下，请用茶。”

刘灵轻声提醒，项羽微微颔首。

端起茶轻抿一口，放下杯子时，项羽面露疑惑。

“刘灵，据寡人所知，……汝并非燕赵之人？”

“回陛下，吾乃秦人，……不，小女子乃关中之人。”

“无需避讳朕，秦人便是秦人，……朕与秦之世仇已解，……日后将同等善待秦人。”

项羽仅凭一句不经意的话便察觉出异样，刘灵心中暗自惊讶，又不禁心生向往。

惊讶的是，传闻中项羽蛮横嗜杀，然而多日相处下来，他虽勇猛，却也不乏谋略。

如此文武双全之人，正应了那句“流言止于智者”。

刘灵暗自感叹，嘴角微扬。

“陛下圣明！”

“……呃，其他女子皆已返回故乡，你为何未曾前往秦地？……多年远离家乡亲人，……汝难道不曾挂念？”

提及亲人，犹如揭开了刘灵的伤疤。

她神色哀伤，稍作迟疑。

“……呃，小女子不敢欺瞒陛下，吾年少时便被家人送入宫中，家乡在何处，小女子已无从知晓。”

“汝自幼便进入宫内？”

“……起初，小女子侍奉秦国皇室，后因刘邦进驻咸阳，便又为其照料馆陶公主。再后来，因汉国败于匈奴，小女子才被迫代替公主远嫁匈奴。”

刘灵道出身世，项羽与蒯通皆悚然动容。

二人对视一眼，皆沉重叹息。

在二人眼中，常人即便生活艰难，亦尚有转机。

然事实却是，永无翻身之机。

以刘灵为例，她幼时为秦国皇宫之婢，后刘邦占咸阳，她又为汉国宫中侍女。

代汉国公主远嫁匈奴后，其虽表面为一国公主，然其地位实与奴隶无异。

现今，她虽被解救归来，却仍只能在此继续侍奉自己。

项羽微微低头，他面露愧色。

忆起刘灵为保数万中原人所做之贡献，他心中感慨万千。

一女子甘愿为国为民，于这乱世中实乃奇女子之存在。

望向刘灵，项羽满怀敬意。

“刘灵，念汝解救燕赵子民之功，寡人欲赏赐汝百金，…并责令万户侯王单、王轲二人为汝寻亲，…自此亦可为汝觅一栖身之所。”

项羽言罢，刘灵神色一滞，旋即跪地。

“陛下，小女子不愿寻家，小女子愿侍奉陛下终生。”

项羽赶忙起身，又急忙扶起刘灵。

待刘灵起身，他顿觉茫然。

“家乃思念之所，汝缘何不愿寻亲？再者，寡人不日将再征匈奴，…汝即便留下，…寡人亦无需侍女。”

闻项羽尚要远征，刘灵失神间，她神情恍惚。

单方面爱慕项羽，因身份卑微，又身为不洁之女，她心中之爱意实难宣之于口。

知项羽不久后将再度离去，她慌了。

好不容易才遇之仰慕之人，仅有短暂之相逢，便又要面临长久之别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