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卫说完,转身又去跟另一群围在一具尸体前的内侍交代,一名内侍擦着眼泪,说道:“余公公平日里对咱们多有照料,不能让他就这么裹着草席埋在乱葬岗就算了,咱们凑凑钱,买口棺材,找些坟工弄个坟堆,石碑一时来不及制,先立个木头的,日后再想办法换了,咱们再买些酒果黄纸,祭拜了再回宫。”
众人都觉得此法最好,便帮忙收拾着遗体,各自凑了些银钱,准备分头去采买祭品棺材什么的,小安子也将身上的钱银都塞给了一个内侍,悄悄解了安公公手腕上的红绳,起身向午门内走去,那内侍有些讶异的问道:“小安子,余公公平日最看护你……你不一起来吗?”
小安子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余公公的遗物,之后再去拜祭余公公,若是和你们一起去…….有些事怕会赶不上了。”
那内侍还要再劝,一名内侍却扯了扯他,低声说道:“随他去吧,当初若不是他走了小阳子他们的关系,把余公公弄进了御书房,也不会有这一劫,余公公泉下有知,指不定还不愿见他呢。”
他的声音很低,小安子却听了个分明,脚步一顿,又拼命的迈开腿,几乎是小跑着跑进午门,朝着紫禁城西北侧太监们聚居的地方而去,找到余公公住的屋子,闯进门里,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落在地上一眨眼间便砸出一块小水潭。
过了好一会儿,小安子才撑着墙站起身来,走到余公公的通铺上一边整理着,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仿佛聊天一般:“六岁,乡里遭了灾,家里活不下去,把我卖了,然后卖到了宫里……说起来,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他们挺没挺过去……”
“入了宫,我什么都不懂,又瘦得跟竹竿一样,整日里被人欺负,要不是余公公您护着,我恐怕早就丢了性命……”小安子摸着余公公的枕头,发现有些硬梆梆的,拆开一看,却是一包银钱和几个誊抄后还没卖出去的奏折,无奈的摇了摇头:“让您好生养老,怎么就是不听呢?”
“不过听不听也没用啊,在这宫里想要混个善终,得多大的福气?您……命薄啊……”小安子把余公公的遗物收拾完,整齐的摆在床头,钻到自己的通铺床板下,扒开几处地砖,从里头摸出一个包裹。
拆开包裹,里面也是一些财物,还有几本草纸串成的小册子,小安子拿着册子翻了翻,里头都是他自己记录的一些红营的布告和报纸内容,至今已经摘抄了四十二篇。
小安子将册子稳稳放好,将包裹里的银子和财物都取了出来,又将包裹系好,爬进铺下藏回原处,盖好地砖爬了出来,又从那堆财物里摸出一根一头利如短刃的簪子,这是他从某个娘娘那里偷来的首饰。
“我也命薄,在这紫禁城里,终究是没法善终……”小安子将红绳系在手腕上,翻看着那支簪子,月光反射在他的脸上,雪亮如刃:“皇上要杀奴才……就只能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