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腻的腥味被风夹杂着一寸寸吹到呼吸中,像是长生村与生俱来的恶心。
女人脸上缓缓出现笑容,她望着杨婉扭曲的脸和身体,似乎完全看不到对方身体各个部位长出的蚯蚓肢体和落下的粘液。
“你想走吗?”
女人脸,哦不,应该是龚念问。
杨婉迷茫地看着她,裂开的嘴角落下带着血水的粘液:
“走?”杨婉哈了一声,瞳孔变得猩红:
“我当然想走,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为了离开这个地方我甚至可以继续去犯罪,继续去当一个罪无可恕的罪人,我要把无辜的人转换成我的「替身」来替我在这个村子里生活……”
说到最后,杨婉甚至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随即被呛地低下头连声咳嗽,吐出一大堆细小如虫卵的粉色蚯蚓幼虫。
蚯蚓没有死。
蚯蚓依旧在她们的身体内活着。
杨婉从来没像这个时候一样意识到这一点。
她不可能出的去了。
菲菲也不可能出的去。
那些老人们,不对,应该是被上一批游客们转换成的「替身」的老人们,他们也不可能出的去长生村了。
这是“诅咒”。
永远也不可能解开的,世世代代都和着第一代村民们扭曲欲望的诅咒。
“你曾经想过提醒我。”
龚念仅剩下的脸依旧在说着话,她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杨婉的绝望,自顾自地道:
“但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想让我给你和你奶奶带一些做饭用的调味料回来。”
“都是骗你的!”
杨婉快步拖着自己残破诡化的身体靠近龚念,那双浑浊白翳的瞳仁撕裂般瞪大着,仿佛随时会裂开。
“我只是想让你再多相信我一点,再多相信一点长生村内确实有孩子需要学习,相信长生内的老人们有多可怜多孤独!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杨婉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吼了出来,她含着泪道:
“你都死了还不清楚吗?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来到长生村!有人来了这我们这些上一批的「替身」才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没有人是无辜的。
哪怕一开始是无辜的,最后也变得不无辜了。
只要他们想动手,只要他们想过去转化他人来让自己获得「自由」,那他们就都是罪人。
没有例外。
“我知道。”
龚念的语气依旧平静,她嘴角还有刚呕吐出来的秽物,但她已经没有属于人类的手了,所以没办法擦拭。
“但那又能怎么办?难道是我们中有谁很想当这个所谓的罪人吗?”
龚念的眼眶越来越红,惨白无血色的脸颊上紫红色裂缝越来越多,像是即将裂开的面具。
“我也是罪人……”
龚念嘴角往上勾着,齿缝间黏着的血肉往下坠落,轻轻地,缓缓地落在她面前那具只剩下半截的尸体上。
杨婉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望着此刻说话开始混乱起来的龚念,“你——”
杨婉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面前这条长着人脸的巨型蚯蚓倏地裹住它面前的半具尸体,整个蚯蚓身体上的环状肉块都在一点点颤抖。
“我才是罪无可恕的罪人……”龚念那张脸惨笑着,那具蚯蚓身体上的肉颤抖着无声蠕动。
“我吃了,我的父亲。”
在她的意识被「神主」没有任何智慧的意识占领上风时。
「神主」误把自己对父亲的思念当成了“食欲”。
食欲。
食欲。
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