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年夜。
子末,寂静的八达岭,充斥着磨人的压抑。
站岗、巡逻的兵士们被裹挟着尘土的如刀朔风刮得身子发麻、双眼迷离;待命的兵士们缩身于背风的角落,三五成群,相互扎堆取暖;轮休的兵士们披甲而睡、械不离身。
长时间挺立不动的梁竦遽然一凛,积在铠甲上的尘土簌簌落下,瞠目南眺。
谭纶不明所以,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梁竦声带发紧,道:“出事了!”
四十里外的居庸关中关城中心云台上的泰安寺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谭纶的修为无法感知到相隔这么远的声响,不解道:“出什么事了?”
梁竦反问道:“派出去的夜不收还没传来消息么?”
谭纶答道:“还没有,照例来说,不管有无异状半个时辰前就该有所回复了,超时无信说明很可能是遇上麻烦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居庸关中关兵将猝不及防,还没回过神,外围南口、关城南北券门等几处要地同时发生爆炸。
“敌袭、敌袭、敌袭……!”
“当当当当当……!”
呼声尖锐,警钟急鸣,响彻中关。
梁竦腮帮硬鼓,瞳孔翕张,高声喊道:“传我军令,全所备战!”
“遵命!”传令兵应声传令。
二轮爆炸的硝烟尚未消散,更为猛烈的三轮爆炸再起,席卷指挥署、仓储、神机库、多个城墙段、户曹行署等等,遍地开花,好不热闹,硝烟弥漫整座中关。
军队是衡量一个皇朝强盛与否的重要指标之一,不可否认如今的朱明皇朝远不如鼎盛时期,军队自然也无法同鼎盛时期相比,最大的转折点便是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变。然经过近百年的时光,较之那时夹带着屈辱与凄凉的困窘,已然大有改观。而居庸关作为临近京畿的战略要地,镇守的军队从将官到兵卒,基本上是皇朝当下的精英。
比如说居庸卫指挥使李良钦,就是一位文韬武略、不可多得的将才。从外表上看,他是一位年过半百、其貌不扬的小老头,解下兵械,脱去铠甲,活脱脱的庄稼汉一个,丢到人群中,就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寻常走卒。所谓的人不可貌相,讲得就是他这一类人。
面对超乎想象的突变,李良钦惊而不慌,本着瞎指挥不如不指挥的原则,冷静观察,很快找出了其中的关键,在铺天盖地、目的明确的爆炸中并未发现实质性的敌人,他当然知道未发现并不代表没有,当中存在着多种可能性,虚张声势、明修栈道、浑水摸鱼等等都有可能。快速做出各方权衡,下达了多道合理有效的命令:稳住放哨、巡逻的兵卒,务必坚守各自的岗位;调动所有待命、轮休的兵将,按原编制分成多组,有的负责救火救人,有的负责搜寻隐藏之敌,有的负责检修损毁工事等等,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连番出其不意、声势惊人的爆炸,并不足以对铜墙铁壁、固若金汤的雄关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加上李良钦的妥善指挥,乱局快速得到控制。
梁竦静待片刻,未再听到爆炸声,仍不敢有丝毫懈怠,没有爆炸声并不能说明战斗结束了,因为相隔四十里,交战中的大部分声音就算他的修为再是精深也不可能听到。稍作沉吟,再次下令道:“留十名夜不收,剩下的人分作两队,一队沿八达岭,一队往中关!”
“是!”谭纶高声领命,利索执行,绝不怠慢,他也觉察出了有巨大的危险正在靠近。
丑末,派出去的夜不收依然音信全无,而来自中关的第四次爆炸声又响起了。
爆炸的地点从中关城转移到了河道水门、东边翠屏山顶、西边金柜山顶等地。
李良钦率数名骨干将领,立身于城楼之上,俯瞰全城、纵观全局。
其中一名叫周得力的指挥佥事心怀不解的同时不掩蔑视之情,道:“光打雷不下雨,鞑子这是闹得哪一出?难不成是想用火药炸咱这平居庸关?”另一名叫赵岳的指挥佥事笑着接话道:“想把居庸关炸平,没个十万斤火药想都别想!他鞑子拿得出这许多火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