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深夜,史唐、昌言盛化身黑衣人,各提两坛火油直奔闻人诠家。
“咚咚咚……!”
“失火啦、失火啦!快救火啊、快救火啊……!”
相隔尚有数条街巷,便闻急促铜锣声、慌张呼喊声,史、昌二人悄悄抵近一看,火龙翻腾,闻人诠家已然是一片火海,不由惊诧相顾。
姊弟三人渡滦河、经迁安、过蓟通二州,每日徒行近两百里,于第四日午后满脚血泡、风尘仆仆地抵达京城东郊。遥见高墙连绵,固若金汤,磅礴恢宏,剑阁峥嵘,峙地指天,睥睨八方,精神为之一振、胸襟为之一畅。
闻人徽音道:“进城后我们先去汇缘楼找贝掌柜,替东方叔叔报个平安。顺便在汇缘楼洗漱一番,换身洁净的衣裳,不至于去拜见方伯父和聂伯父的时候失了礼数。”古今、闻人怀自然无异议。
由朝阳门过检入城,京师之地,城雄、楼高、街阔、人多、马靓、车香、物博,只是尘土太重了些。姊弟三人为救父而来,但到底是少年心性,从未身临这等繁华之地,眼界大开,啧啧称奇,兴致盎然,颇似刘姥姥进大观园。连一向性子孤冷的古今也不能免俗,动容顾盼。闻人怀更是发声感慨:“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不愧是我大明京都,八街九陌、气象繁华,远非别处可比啊!”
“您三位是头回儿到这天子脚下吧?”搭腔之人是名中年小贩,模样和气本分,操着一口纯正的京片子,开着一间包子铺。
古今微感窘迫,闻人姊弟则相视一笑,闻人怀依样画葫,学着用京腔说道:“大叔所言不差儿,在下姊弟仨儿确实头回儿来京!”
“眼下京西潭柘寺正在召开佛门大会,好多人都上那儿去凑热闹了,不然天子脚下的繁华可远远不止于此哩!”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中年小贩主动攀谈目的是为了推销他的包子,突如其来的嘲讽声破坏了他的意图,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面惶恐,忙不迭作揖道:“小人见过仇公子!”利索的从蒸笼中取出几个热气腾腾的大肉包,恭敬奉上,“新出炉的肉包子,皮薄馅大,软嫩鲜香,敬请仇公子赏收!”
嘲讽者是名年约二十的青年男子,衣着华贵松垮,相貌周正俊朗,气质轻浮傲慢,晃晃悠悠地踱着步子,典型的纨绔子弟做派。手里托着一只金灿灿的鸟笼,内里晒枝上栖着一只毛色艳丽的鹦鹉。身后还跟着七八名侍从,个个身形高壮、颐指气使,奇怪的是面上多有淤青。
此人姓仇名洪,国子监荫监,九边重镇之一甘su镇总兵咸宁侯仇鸾幺子,名副其实的官家公子,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仇洪无视中年小贩的殷勤,匆匆瞥过古今、闻人怀,戏谑的目光直接落到了闻人徽音的身上,无所顾忌的上下打量,道:“啧啧啧,这般标致的小美人儿穿着竟如此寒碜,委实叫本公子心疼的紧呐!”说话间,一众侍从无需他吩咐,主动将姊弟三人围在中间,显然是干惯了这种事情。
闻人怀拱手作揖,顺势移步,巧妙地挡在了闻人徽音身前,道:“在下闻人怀,见过公子,冒昧请教公子高姓大名。”一旁侍从当即喝道:“公子爷身份尊贵,你等卑贱之人也配知晓公子爷名讳?”话音未落,头顶紧接着传来别的说话声:“狗仗人势的东西!”
闻声望去,仇洪骇然变色,一众侍从更是噤若寒蝉。
只见街边茶楼的二楼上有两名年约三十的女子凭栏俯视,其中一人方脸严肃,不苟言笑,另一人圆脸和气,满面笑意,皆是一身江湖装扮。
圆脸女子笑着说道:“三姊这话小妹只认同一半!”
方脸女子绷着脸道:“哦?说来听听!”
“恶仆是狗没错,可仇公子是人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