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距床榻尚有丈余距离,忽觉罡风袭背,急忙扭身躲避,身形未闻,又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凌空再变。两变两滞,前路被阻,同床榻距离又拉开数尺。显然已无法趁两虎相争之际靠近并转移朱厚熜,只好举刀相抗,为防误伤朱厚熜,出刀而不出鞘,效仿黑白二人之法,劲力凝而不发,收而不收。
三大高手齐显神通于方丈之内,或是一人分攻两人,或是两人同攻一人,或是三人皆分攻两人,纷繁芜杂、眼花缭乱、精妙绝伦。
陆炳分心忖道:“黑衣人似在刻意隐藏,白衣人也多有拘束,均未显出全部实力。黄公公去了奉天观,包锋在缉凶,陈寅奉旨出京,凭我一人之力要驱赶或击杀这二人是万难办到的……若调集其他侍卫进来,一来皇上就在旁边,人多地方小,场面易乱,不好控制,同样难以保证皇上周全;二来我受强敌牵制,无法妥善调集,反倒会把部署打乱……不是还有十几名宫女吗,可以让她们先将皇上抬走……还是不妥,这二人的举动实在让人费解,像刺客又不像刺客……”
正当陆炳一筹莫展之际,黑袍人改变策略,将攻击重点全转移到了白袍人身上。陆炳又喜又惑,无暇细想,跟着也把主要攻势转到白袍人身上。三方乱战变成以二敌一,白袍人顿显颓势,既想突破二人的围攻,又不想拉长与朱厚熜的距离,左冲被黑袍人拦截,右突被陆炳封堵,上翻还是被阻,凌空拔高再被阻,连番几次三人已上到房梁。白袍人正欲下蹿,陆炳和黑袍人心照不宣,先他一步齐齐出手。一人独抗两股巨力,被生生抵出房顶。
夜风呼啸,腥味浓烈。
立身乾清宫重檐庑殿顶上,可收大半座宫城于眼底,气象万千。
白袍人仰面长啸,声如龙吟,威震天下,霸气侧漏,再不压制拘束,罡气蓬勃外放,衣袍鼓荡,其上黑龙似活了一般,隐有跳出袍面翻腾九天之势。双爪齐出,罡风披靡,吞纳整坡琉璃瓦,势如惊涛,猛如怒潮,迳往陆、黑二人席卷而去。
黑袍人周身隐泛金光,一条金龙若隐若现,腾身而起,直撄其锋,以刚劲相抵,以柔劲分化,一分为二,再融入己身真力,分搠两方。
“震山河”原名“镇山河”,集内功、拳脚、刀法于一体的绝妙宝典;“护山河”原名也叫“镇山河”,当世六大名刀之一。身兼两大异宝的陆炳此时正遭遇两大巨力夹击,只见他虎目暴睁,虎啸震山河,双手擎刀引白袍人之威破黑袍人之力,兼具巧猛。
轰然声中,三大高手仅用一招就拆毁了小半座重檐庑殿顶。
陆炳心系朱厚熜,白袍人急于脱身,黑袍人则据势而变,时而联合陆炳,时而各自为战。三人从乾清宫打到昭仁殿,再从昭仁殿打到乾清宫,又从乾清宫打到弘德殿,往复循环,如风如电,所到之处,一片残败。
琉璃瓦通过破洞坠入室内,碎落一地,一阵乒乓,动静不小却还是不见朱厚熜有何反应。
陈菊花、邢翠莲、王槐香三人最先抬头,眼珠乱转,除了躺身在地不知生死的陈洪等五人外,再不见他人,壮着胆子缓缓起身,巴头探脑、东张西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后,轻轻松了口气。陈菊花脚踹抱头发抖的王秀兰,喝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王秀兰唯唯诺诺地点头,战战兢兢地起身。
“快起来!”邢翠莲和王槐香分别拉起刘妙莲、关梅秀、杨翠碧、张金莲等人。
杨金英与姚淑翠眼神交汇,后者摇头苦笑道:“一切都是命。”说罢,抬脚跟上。
“金英姊姊……”杨玉香、苏川药眼泪汪汪,满面惊恐,手心直冒冷汗。杨金英闭目一叹,轻轻挽起二人的手,走到陈洪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伤心的泪水划过苏川药的面颊,叹道:“为什么遭难受苦的总是好人?”
陈菊花见状,压着嗓子喝道:“你们三个磨磨蹭蹭做什么东西?自顾尚且不暇,还有空管一个死人!”杨玉香瞪眼欲驳,见杨金英摇头示意,冷哼作罢。
一十二名宫娥盯视床榻,心悬嗓眼,呼吸粗重,神经紧绷,冷汗涔涔,一步三颤,短短数丈距离,好似千山万水。就算真有千山万水,也有走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