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稍候,奴婢这就去取酒!”顾小玲无奈领受,再对另两名宫娥吩咐道:“你们快进屋把娘娘的披风拿来,切莫让娘娘受了寒!”
“是,顾尚仪。”
王宁嫔好酒,擅诗词歌赋,初时正是凭此博得朱厚熜欢心,后因乖张脾性失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宠信。而今每到愁肠百结、心绪杂乱、无从宣泄之际,便要借酒消愁、吟诗泄怨,且饮酒必醉、吟诗忘形。
琼浆入喉,浓烈串肠,遍体温热,王宁嫔解下刚刚披上的披风,随手丢到一边,张口唱道:“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嫌顾小玲倒酒太慢,亲手拿过酒壶,自斟自饮,连饮数杯。
顾小玲赶忙关切劝道:“娘娘您慢点,喝急了容易醉!”
王宁嫔兀自举杯吟道:“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又是一杯入腹。
“娘娘……”
“似将海水添官漏,共滴长门一夜长。”王宁嫔提壶晃荡于院中,不顾寒风袭体,不闻顾小玲劝诫。
“娘娘您别喝啦!”
王宁嫔身形骤然一滞,清泪簌簌而下,呜咽低唱:“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忽而仰面大笑,边笑边道:“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朝阳日影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娘娘您醉啦,奴婢扶您回房歇息吧!”
“胡说八道!本宫千杯不倒,又怎么会醉!滚!都给本宫滚,滚得越远越好,那才至扰了本宫的雅兴!”
一首诗一盏酒,一阙词一壶尽,一盏接一盏,一壶又一壶。王宁嫔面色绯红,衣饰凌乱,脚步蹒跚,似癫似狂。
顾小玲含泪劝道:“娘娘您真的醉啦!奴婢求您啦,回房歇息吧!”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相思一夜情多长,地角天涯未是长……咦?酒呢?酒怎么没了?快给本宫取酒来!”
“回娘娘的话,酒没啦,都被您喝完啦!”
“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宫,是……”王宁嫔话未说完,身子倾斜。
顾小玲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催促道:“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但凡近侍王宁嫔的宫人都知道她发起酒疯来有多厉害,这两名宫娥也不例外,战战兢兢上前帮手。合三人之力,终于将人抬上了宽大的床榻。
这一次王宁嫔出奇的温顺,不哭不闹,不打不骂,醉话含糊:“……为帝王母……”顾小玲听得不甚分明,但听清了其中的几个关键字,骇然色变。她跟随王宁嫔日久,受其影响,对诗词歌赋也有一定的了解。生怕王宁嫔再讲出格醉话,入了另两名宫娥耳中,再传到外面惹来大祸端,于是说道:“你们两个也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先前插话的宫娥道:“娘娘今日饮了不少酒,顾尚仪您一个人怕是照顾不过来,还是让奴婢二人留下来搭把手吧。”
“没事的,我一个人能行,你们先下去歇着吧,过两个时辰后再来替换我就成了。”
“那……那好吧,奴婢告退。等下尚仪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
“嗯,好的。”
月转星移,万籁俱寂。
“墒儿!不要啊!”王宁嫔从噩梦中醒来,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虚汗沾身,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偌大卧房暗影绰绰,不知到了什么时辰,挣扎起身。床头摆着一盏孤灯,视线昏暗,不见顾小玲等人,连唤数声未有回应,带着困惑和胀痛吃力下床。瞥见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道貌似人形的黑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摇头醒脑,睁眼再看,那道黑色人影依旧端坐在那里,凛身变色,警惕喝问道:“你是谁?”
黑影话中带笑,从容不迫地说道:“后宫佳丽三千人,论才首推王宁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