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区区徒手之劳,不必言谢!我叫李成梁,家住辽东铁岭卫,你怎么称呼?可是大战无为教和鞑靼六部才受得伤?”一派坦荡,言辞利索,最后一问带有多种情绪,羡慕、敬佩、遗憾、好奇、向往。仗义之举加上爽快脾性,深合公冶世英胃口,感观好上加好,坦诚答道:“在下公冶世英,家住古北口天元城。”
李成梁剑眉一轩,道:“天元城,又姓公冶,不知你和上一任武林盟主公冶忠义公冶盟主是何关系?”
公冶世英颇感吃惊,忖道:“怎么又跟我爹有关系?不过看这人的样子,不像是仇人。”于是如实作答:“惭愧,正是家父。”
“你真的是公冶盟主之子?”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哈哈哈……太巧了、太好了!”李成梁见公冶世英不解,又看了眼生命垂危的黑袍女子,道:“他伤势严重,不容耽搁,我们边走边聊!”
二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公冶世英从中了解到李成梁出身将门世家,祖上多代皆任职于铁岭卫,其父李泾为指挥佥事,正四品武职,十多年前得受公冶忠义救命之恩。李成梁心有壮志,盼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名将,上报家国,下安黎民,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听闻数十万中原武人大战无为教和鞑靼六部于黄岗梁,热血澎湃,背着家人偷跑出来,孤身一人不远千里赶赴黄岗梁。可惜等他赶到时,大战早已落幕,只好失落折回,巧遇负伤昏死的公冶世英和黑袍女子。
畅聊小半日,来到一处医馆外,李成梁背着黑袍女子入内救治,公冶世英手脚并用,随后跟上。
数日后,黑袍女子伤情趋稳,已无性命之忧。李成梁离家日久,念及父母忧心,道别离去,公冶世英相送十里,约定再见。
夏去秋来,在公冶世英和医馆众人的共同照料下,黑袍女子伤势恢复良好,除了腿伤其他都痊愈了。公冶世英以己度人,换位思考,他自幼体弱,躺在病榻上的经历多了去了。养伤养病是一个道理,其中的单调乏味、苦闷无奈他再是清楚不过了,想着黑袍女子固然冷若冰霜,耐力不凡,终归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枯燥寂寞。于是找各种借口同黑袍女子说话,讲他的生平经历、见闻轶事,有些是真人真事,有些是胡编乱造,有些是真假参半,即便从未得到回应,他依然乐此不彼,不仅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式的聊天方式,还从中体会到了无穷的乐趣。
长久以来,黑袍女子的生活都是没有色彩的,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枯燥寂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体是不知不觉中吧,习惯了有个人在她耳边不停念叨,讲着各种自认为有趣滑稽的故事。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公冶世英双手插袋,哼着小曲,兴匆匆地跑向医馆,在拐角处险与一位年轻小伙撞满怀,致歉道:“抱歉、抱歉,在下鲁莽了!”
小伙相貌俊美,面带自信笑意,腰悬三尺长剑,极是出类拔萃,云淡风轻道:“无妨。”留下二字,径自而去。
公冶世英望着远去的背影,低声念道:“好俊俏的公子哥,我一个堂堂男子汉都有些心动了!”回去后当笑话将这件事说给了黑袍女子听,从不搭腔的黑袍女子竟破天荒开口了:“下次见到他,绕着走!”这话一出口,不仅公冶世英惊讶不已,连她自己都都不敢相信。
公冶世英脱口而出道:“你认识他?”
黑袍女子轻闭双眼,再不言语。
是夜,公冶世英辗转难成眠,总感觉有些乖乖的,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次日早早起床,照例端着清粥汤药去敲黑袍女子的门,许久不见应答,便推门而入。
人走了,没有留下任何属于她的东西,没有带走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
公冶世英怀揣着一颗空落落的心,问遍医馆所有人,无人知晓。他明知道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仍旧在医馆足足待了半月。然后,他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东方明日、东方燕等人的行踪安危一直是困扰他的大难题,可他又什么都做不了,不添乱就算出力了。他想到了追凶报仇,不由自嘲一笑。他又想到了回天元城,或者开封,于是购置了马匹,补充了行囊,当踏上归途,又不想回了。漫无目的绕过努鲁儿虎山,进到辽东地界,以每日十里的进程晃荡在茫茫天地间,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农历十月的辽东,寒风呼啸,公冶世英仰头呆望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鹅毛大雪的灰色苍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莫名的灵光,破口骂道:“奶奶的!小爷我这是撞了哪门子邪?好好的家不回,在这劳什子鬼地方吹风受冻,算个鸟回事啊!”当即打马加速,往南而去。
行不足里,一物从天而降,声势惊人,截断去路。马匹受惊,人立嘶鸣,公冶世英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