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既有如罗信义这般心口一致的人,自然也有与他截然不同的人,这些人说的、做的、想的少有统一。说的是以命相搏、同归于尽,做的是浑水摸鱼、投机取巧,想的是否极泰来、逃出生天。
林复想要逃出生天,但如果就此把他归于这一类人,也是有失偏颇的。他掩饰的非常好,“掩饰”这个词似乎并不十分恰当,在他那寡淡的气质下,是重重迷雾,总叫人捉摸不透。既然如此,何来掩饰一说?他连最基本的相貌和名字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在掩饰。
不管怎么说,他有逃出生天的想法是确确实实的,但并不局限于他个人,这是此一役收场的关键组成部分,所以目的性也是很明确的。
想要实现目的,行动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想的和做的也是一致的。
他随手捡起了四支羽箭,目标是高地上的恩和森。默运刚柔二劲,刚劲为弓,柔劲为弦,四枚羽箭连珠遄飞,去势劲急,远胜强弓引射。
数百精锐卫士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障恩和森的指挥不受干扰。这些人做得很好,用自己的性命挡下了三支羽箭;但他们做得还不够好,其中的一支钉在了恩和森的肩头。
恩和森跟个没事人一样任由羽箭钉在肩头,他用有条不紊的指挥作为回应。
林复如法炮制,先后抛射出了十多支羽箭,射死了十多名悍勇卫士。恩和森依然不为所动,林复也毫不气馁,直到射足五十支羽箭,他终于放弃了。再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就算身边的卫士都死光了,恩和森也丝毫不会为其所动;而且看似简单的抛射动作,对内力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天色初明,在鞑靼兵将有意无意的牵引下,中原群豪终于挪到了丛林边缘,与残存的少林群僧合并一处。
战鼓骤停,鞑靼六部主动停战,林中兵将持械后退十丈,林外骑兵勒马列阵,腾出一块空地。一队兵卒推着板车鱼贯而出,不消多时将空地上的尸首搬运殆尽。
群豪气喘如牛,血流如注,浑身虚软,依树立身,怔怔地望着对方种种异常举动,一个个成了丈二和尚,大小眼互瞪,只觉莫名其妙。等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一部分人索性丢下手中兵刃,席地瘫坐。打了几天几夜,没吃的没喝的没合眼,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凭着仅剩的一口硬气,才强撑到现在,他们也清楚一旦松下来,泄了这口硬气,战力就算彻底丧失了,等同伸着脖子让人砍。对此,他们是有自己的理解的,反正都是死,歇了再死总好过不歇就死。
情绪是会传染的,有人开了头,成片成片的人相继效仿,到了最后,强撑不倒的人不足一成。
蹄声嘚嘚,一骑出列,平缓稳健地行至空地中央。再看马上之人,年约三十五六,披厚甲戴重盔,一手提缰一手握鞭,生得粗眉深目,高鼻方脸,浓髯遮面,两条缯辫挂在耳后,气度深沉,不怒自威。操着一口地道的汉语,喊话道:“土默特部阿勒坦,邀见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