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官一一牢记,恭声应下,快且准地再向手下传令兵士转达命令,各人领命后分头散去。
恩和森又对随身副将简单吩咐道:“恭请鹿大人!”
“遵命!”副将熟稔应命。
鞑靼军阵靠近前沿处,以木棒为支撑,毛毡为格挡,围出一个二十丈的大圈,百名披甲卫士手持兵械拱卫其外。
大圈正中生有一堆篝火,用平常都不舍得用的油脂助燃,火势旺盛,无风自响。近旁冰雪遇热而化,水火相交,嗞嗞作响,热气腾腾。八把杌子和一张木椅围绕篝火堆摆放,另有侍从若干。
恩和森作为全军统帅,并没有坐在木椅上,而是静坐于木椅左侧的小杌子上,竟也坐出了大马金刀的气势。他的身侧,若干亲卫将一张由皮革制成、丈许见方的地图凭空铺展开,其上所绘是以明朝北直隶为中心的地形图,城、山、河、路、田、舍等等,清晰精准。
七名形貌各异的汉子携着一身浓烈的杀伐之气,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分别从军阵的不同方向朝大圈汇拢,近者阔步踏行,远者驭马疾行。
其中五人是领兵主将,出征之初麾下各有近万人马。
另外二人所率部众虽仅区区五百,但军中声望毫不亚于五位领兵主将。鞑靼各部把军中最勇猛的五位勇士合称为“五大战将”,个个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二人便是“五大战将”的其中两位。
“拜见图什墨尔大人!”
“不必多礼,请坐。”
双方照面,骨干将领与全军统帅相互见礼,而后各自落座。
八把杌子八个人,顾盼自雄。
简陋的杌子丝毫不掩其上之人勃勃风采,其势不逊千军万马。
显而易见,这是一场临时的、紧急的、最高的军事会议。
木椅还空着。
有人还没来。
竟然有人还没来。
竟然没人敢生气。
不仅不生气,还等得一副理所应当。
少顷,无风,篝火骤盛,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大圈外传来蹄子的踩雪声和车轮的碾雪声。
八人不约而同齐齐起身,隔着毛毡郑重地望向声源处,目光炙热,循声而动。
一架朴实无华的陈旧箱车绕过毛毡,出现在豁口处,进入等待众人的视线中。
拉车的不是马,所以不是马车。
拉车的不是牛,所以也不是牛车。
拉车的是一头鹿,所以是鹿车。
一头像马一样的鹿,一头忽略犄角以为是匹枣红马的鹿,一头比最俊的马还要俊、最壮的马还要壮、最大的马还要大的鹿,一对犄角各分九杈,而常见的最多只有八杈,侧向铺展,就像两片长在参天大树上的茂盛树枝,美观且壮观。
鞑靼人乃至全北蒙人,将此鹿视为神兽,谓之“萨漫神鹿”。
以恩和森为首的八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跨出数大步,单膝跪地,握拳抵胸,动作流畅有力,沛然洪亮地唱声道:“恭迎鹿大人!”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鹿车徐徐驶近,待到近前驻停,再次朗声道:“恭请鹿大人!”
在八人还在攀升的炙热目光中,车厢木门缓缓开启。